“没错,”屯齐点点头,“当时明军出城挑战,图赖求功心切,轻敌冒进,结果被狠狠咬了一口,副都统穆克谭、屯布禄以及佐领多贝、戈里战死,图赖负伤。摄政王(多尔衮)那时候还是贝勒,引兵跟进,也险些陷于敌阵。惹得先帝爷(皇太极)大为震怒,责骂图赖说:‘图赖轻进,诸军从之,幸亏朕弟没有发生不测,不然将寸磔尔肉食之!’下旨不许诸臣探视图赖伤情,一时传为笑谈。”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尼堪听出来了,屯齐有替刘良佐说情的意思,因为屯齐和图赖不对付。 在太宗文皇帝(皇太极)驾崩后的继位之争上,屯齐属于“兄终弟及派”,支持皇十四弟多尔衮登基,图赖则属于“父死子继派”,支持皇长子豪格继位,虽然顺治帝的最终即位看上去消弭了两派纷争,但裂隙其实一直存在,两派都会暗地里使一些阴招黑手,甚至连一些没有实质伤害的手段,只是单纯为了恶心对方,也不惮于使出来。 尼堪明白,给刘良臣面子就属于这种恶心对方的手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刘良臣远远配不上成为图赖的敌人,但他曾经让图赖颜面扫地,那就够资格得到偏袒——你想借机出口恶气?偏不让你如意! 不过,尼堪也明白,屯齐的话还可能是另外一个意思,因为他提到了多尔衮也吃了刘良臣的亏。 在当年的继位问题上,尼堪是个中间派,虽然没反对多尔衮,却也没支持他,这会不会成为污点,是尼堪不得不考虑的事,所以,如何理解屯齐的话,还要多加几分小心,免得平白无故授人以柄,给自己招来祸端。 “竟然也让摄政王陷入了险境?”尼堪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那就把他交给图赖处置好了。” 刘良佐刚才听到屯齐的话,就已经感到天旋地转,觉得自己性命堪忧了,现在听到尼堪这样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欲哭无泪。 交给图赖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他原以为弟弟降清较早,如今混到正三品,也算是清廷的重臣了,靠着弟弟的情面,他应该会得到一些照顾,可是没想到弟弟还有过这么一段黑历史,看来他不仅不会得到照顾,还要因为弟弟的黑历史遭到报复,这不是喝凉水都塞牙——倒霉催的吗? 不想,屯齐却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各为其主嘛。摄政王恢宏大量,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会给刘良臣加官进爵,让他去守宁武关这么重要的地方?网开一面,料想图赖也不敢多说什么!” “有道理,”尼堪要的就是屯齐表明态度,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对刘良佐说道:“看在贝子爷的面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黄得功那个也叫什么得功的总兵,不是率部投降了吗?你让他迂回到渡口附近,待黄部败退,便砍断浮桥,从后截杀。你则自带本部标兵袭取芜湖城,如若再败,定斩不饶。” 他说的另一个得功是马得功。 马得功本来被派去和邓林祖、杨彪一起解救芜湖城,结果他一出大营便甩开邓、杨,率部抢先渡过青弋江,向刘良佐投降了,如今竟成了尼堪手里的一支奇兵。 刘良佐不了解清廷掌故,打死也没想到竟会峰回路转,最后是这么个结果,当下如蒙大赦,顾不得细思其中奥妙,连连叩首道:“谢贝勒爷开恩!谢贝子爷缓颊!二位爷放心,这一次定然不会出错。” “你去吧,”尼堪挥了挥手,看着刘良佐艰难起身,踉跄离去,对屯齐笑道:“幸亏咱们哥俩到得及时,不然他就全军覆没了。” 屯齐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虽然如此,恐怕也已经损失过半了。” “是啊!”尼堪感叹一声,说道:“和托、图赖、阿山等部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不能等他们了,咱们哥俩出手吧。不管怎么说,刘部现在已是大清的兵丁,该救还是得救,不然终究不好交代。” “全听三哥吩咐!”屯齐抱拳说道。 “那好,”尼堪抬手往山下比划道:“让张天禄(原史可法麾下总兵)在正面吸引住明军,你出赭山之左,我出赭山之右,咱们两面夹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先把江北之敌通通赶到江里去喂鱼再说!” ********** 黄得功左臂受伤,单手使鞭追到青弋江畔,再也无力追击,只好下马坐到一条无主的小船里,脱去盔甲,包扎伤口,刚刚处理完毕,忽听得对岸喊杀有异,急忙出舱看时,却是明军遭到八旗兵的突然袭击,正在向南撤退。 “坏了!”他大惊失色,“鞑子兵竟然来得这样快!” 按照他的本意,明军追到赭山,以赭山、芜湖城和青弋江为支点,建立起纵深防御,也就达到了这次作战的目的,至于彻底击败清军,那需要以后慢慢寻找胜机。 他怕的就是八旗兵突然出现,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机动速度。 “快传令!”他对身边的中军官吼道:“命令各营停止过江,控制住浮桥,沿江布防,接应江北诸军撤回江南!” 现在过江来不及列阵,过去也是白白送死,守住青弋江防线,挡住清军进攻的势头,才是当下最正确的决策。 “国公爷,”中军官却抬手指道:“你看那里,还有咱们的一营兵。” 黄得功抬眼望去,果然见到江北有一支明军从斜刺里冲出,旗号不乱,队列整齐,正向渡口飞奔而来,急忙细看之下,原来是马得功所部,不由得大喜道:“快去告诉马吆唤(马得功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