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原因,醪政如今身处的世界、庆德十二年的大邑商,跟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时空,其实已经有了一些差别。 对他来说影响最大的,首先就是这条时空线的攸画变蠢了不少,否则也想不出“秘密要求醪氏,把酒的味道做差”的这种骚操作。 其次,由于大邑商东迁初期,有一批女性贵族抵达美洲,因此商族女性的发言权也增加不少。 攸雍虽然同样顺利推行了他的同化美洲原住民政策以及敕立宗姓、重定氏名,然而娵(jū)姓的地位,已经降到跟其余四个姓一样。不过相对应地,所有混血儿,无论他们的母亲姓什么,全都登记为娵姓。 雷翰晨的幻影消失之后,醪政一边低头向着相津城门走去,而内心则在努力消化着,他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严重断裂的这件事情。 半路上,却正好跟一群牟()氏的小孩子迎面相遇。 他们的后面是一只白牛——准确来说,不是这些小孩子在牵着白牛,而是他们陪着白牛出城散步。 在攸雍还活着的时候,牟氏还没有彻底驯化由他们负责饲养的牛只。 整个大邑商,只有攸雍凭借着自己的【气运之子】身份,得以跟白野牛心灵相通,于是能够独自骑牛而出行,从此便有了“小相国独策白牛”的传说。 攸雍逝世以来,无论是当初他的那只老白牛坐骑,还是老白牛的后代,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它们做到同样的温驯服从。 本来,牟氏对于这些牛只的饲养原则,一向是“不听使唤的就杀”,只留下性子稍微温柔点的,这是从牟氏的祖先牟殽就总结出来的育种心得。 然而,老白牛毕竟是卣(yǒu)太寅的坐骑,而且大邑商崇尚白色,最终还是攸画亲自拍板,决定继续饲养之。 因此,这些牟氏的小孩子,平日可是傲气得很——大邑商没有马匹,养牛就是最重要的行业。白牛可是牛中之王,他们作为能够伺候白牛的人,难道就不是同样的牛掰乎? 低头想着各种心事,因此完全没看路的醪政,竟是直接差点撞到了白牛的牛角上面! 醪政刚庆幸自己避过一劫,为首的牟氏男孩却发话了: “尔厮,还不赶紧滚远一点!这可是大邑商的圣牛,岂能让尔等夷类随意接近?当年太寅亲率大军,把尔等老家踏平的时候,就是骑着它的先祖呢!” 听到这番话,其他牟氏孩童也纷纷大笑起来。 醪政勉强忍住,没有还嘴。 现在,醪氏族人在大邑商境内属于人人喊打的状态,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氏族来源。 对方也看不出醪政是哪个氏族的,但醪政的样貌,明显是个混血儿。 虽然攸雍积极推行同化美洲原住民的政策,然而旧殷民(商朝遗民之间的后代)对于混血儿以及土夷,明里暗里还是有着不少歧视的。 “尔厮,叫什么名字?” “马萨。” 假如不是现在这种场合,醪政打算报出先公赐予自己的大名。 毕竟,这个年代的大邑商民众,仍然最为崇尚单字名,二字名都显得磕碜,更别说三个字了! “哈哈!尔厮竟然叫做‘妈煞’……尔可晓得,尔这名字甚是克母啊?” 对方竟然开始侮辱自己的母亲,醪政觉得再也不能哑忍了。 他顿时握紧了拳头。 这几个牟氏的男孩,长得都甚是高壮。看见醪政发怒的姿态,反而更加来了兴致——眼前这个夷类,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醪政早已挥拳朝他们几个打了过来! 若不是感觉到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惊人的力量,醪政是决计不会这样莽撞的。 反正现在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赶紧速战速决,然后回家吃饭! 牟氏男孩们,分别都挨了醪政一顿饱拳,顿时鼻青脸肿。 醪政总算解了心头之气,立刻转过身,扬长而去! 忽然,他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竟然……是牟氏之人牵着的那只白牛? 这刻,醪政突然一阵阵的心跳加速。 他当然知道,攸雍骑白牛的事迹。 而这个时候,醪政仿佛感觉到,自己可以如同祖宗太寅当年那样,骑上这只白牛,纵情驰骋于原野之间!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瘫倒在地上的牟氏男孩们,看见醪政竟然骑着白牛直接跑了,既感到万分惊讶,同时更是怒火中烧! 从他们的父辈开始,所有牟氏族人就有一个共同的志向,那就是要成为继卣太寅之后,能够骑上白牛的第二人! 如果能够这样,他们就必定会在大邑商的历史里面留下浓重的一笔! 而现在,族人多年来的希望一下子就没了,而且竟然还是被一个其他氏族的夷人给弄没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深深地刻上了一个大写的“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