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风卷着春节后细碎的寒,不冷也不热,很是舒服。
秦楚人第一次能骑在马上,如此悠然自得的看风景,不由得看什么都新奇。
最让她意外的,是细作居然没趁机挟持她或者做什么坏事,真就是陪她骑马来的,全程老老实实安安静静。
她不禁想起方才那一瞬间,把细作的声音听成了孟衍。
忽然觉得,细作的身形和孟衍也有些相似。
不禁心里泛了酸。
孟衍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一个有些像你的细作都愿意陪我骑马聊天,你呢?就知道埋头在那些公务里,连送都不来送我!
姑奶奶我以后不回京城了!你也再见不到我了!
她搁这跟自己生闷气,眼眶不由得红了。
细作慌了,姑奶奶,又怎么您了这是?
但他不敢说话,怕多说多错,沉默半晌,带着试探的:“我们,归队吧?”
秦楚人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仗着自己刚学会骑马,拍拍屁股把他甩在后头,自己先跟上大部队了。
男人在江南落日的余晖下,影子被拉的老长,面具下的脸是茫然的。
女人心海底针,如是乎?
在天黑前,行伍总算赶到了城池,免
于露宿荒野。
这一路过来,都是荒凉无人烟的场景。到了城里,却让人看了心中更为难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到处都是难民的哀嚎,街道上飘荡着白灯笼,白布,破散的鸡笼。
种种,都现出一派枯败来。
而幸存的人,要么衣衫褴褛,要么衣不蔽体。一个个饿的瘦骨伶仃,只凸出了一双发绿的眼睛,幽幽的看着车队京城。
像饿狼在觊觎血肉。
太子殿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沉声问近侍:“城中如此场景,比上报的还要凄惨几分,城中官员呢?”
进城到现在,竟没有人来迎接太子殿下,放在别的地方,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近侍答不上来。
这时,一个躺在地上伶仃的老人咧嘴,轻蔑的吐了口痰,咯咯从喉头挤出一声讽刺:“那狗官,早卷着东西跑了。怎么,你们也是朝廷的狗官?过来做做样子就不必了,快逃吧,不然入了夜,城里的饿狼,会连着骨头把你们吞下去的。”
每个人犹如行尸走肉,目光空洞麻木,却有些异样的炙热,对老人的话毫无反应,却紧紧盯着他们。
显然老人说得不错。
且还算有些
人性,给他们提了个醒。
秦楚人何曾见过这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了。
曾经的天府之国,如今像是恶鬼飘荡的炼狱。
不知倒在哪里的男人看到了她,桀桀的发出笑:“瞧瞧这些狗官,说得好听,赈灾!哈哈哈,油水全吞自己肚子里了。赈灾还带着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呢?”
太子面沉如水,把脸色苍白的秦楚人护到身后。
叹了口气,扬声道:“诸位,在下孟续,确是赈灾而来。此地官员如此作为,朝廷实不知,诸位放心,天涯海角,朝廷定会找到清河郡守,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没有说自己是太子,而这里,也不会有人关心当今太子叫什么名字。
他们已经冷漠到麻木了,孟续的话没有在他们心里掀起涟漪。
那老人也笑了起来,桀桀道:“大人,那么多人逃难去了,知道我们为什么待在这等死么?”
“因为咱们知道,这朝廷,要咱们死啊!去哪儿能活下去呢?不如在自个儿地界上等死。咯咯咯,今儿要是能让几位贵人陪着一块死,那也是福气呢!”
太子皱眉。
他发现这群人根本听不进去话。
郡守弃
城而逃,百姓抱着必死且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这如何是好?
终归还是年轻,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孟续有些不知所措。
像以往很多次一样,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拍了拍。
孟续抿唇,回头看到戴着面具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
蓦地心安,却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皇叔,续无能。”
男人摇了摇头。
秦楚人:“?”
细作你怎么回事?
等等,太子殿下你叫他什么?
细作摘下了面具,冰冷的面具下,是一张如玉的俊郎脸庞。
最重要的是,这人……
“清河百姓,吾乃摄政王孟衍。身旁之人,是太子孟续。威武将军周平。今日来,确实是为了赈灾。诸位放心,弃城而逃之蛀虫,吾必手刃之。”
含着内力的声音传遍整座城池,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楚。
摄政王。
这三个字于大周百姓而言,比皇帝亲临的分量还要重!
有些人沸腾了,很快,鬼街一样的街道里走出来许多一样衣衫褴褛的人,窃窃私语,却又不敢再上前一步。
孟衍往那一站,便是一道沉着的挡风石。让人心安。
“殿下,让人在城门架锅布
粥,将赈灾之物分发下去,先让百姓吃饱穿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