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孟衍这么一叫,两人才想起来,圣人告老还乡时,确实说过,桐城风光迤逦,适合养老。
“太子殿下。”
老先生先给孟续行了礼,给足了未来天子的面子。
然后才转向孟衍:“老夫听说你竟撇下偌大朝堂,跑去塞北风流了,初时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亲疏远近,一眼分明。太子殿下眼神微暗。
孟衍朗声笑道:“老师不也一个人享清福享了这么多年,厚此薄彼不好罢?”
“小兔崽子。”
章老先生应当是偶然听说了孟衍出宫的消息,便碰碰运气在城门守着,没想到真守到了。
两人不像是师徒,倒像是阔别多年的好友,老先生热情的招呼几人进城住一晚。
孟衍装着大尾巴狼,故作为难道:“老师,这不太好吧,你看,本王离京这么久了,再耽搁一日,曹侍郎该骂死本王了。”
太子殿下想拉拢这位老先生的心情不比想拿回西北兵权的少多少,只是苦于老先生闲云野鹤,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现如今好容易有机会遇到了,岂会放过?
当即殷切道:“皇叔,您与先生这么多年不见,不留下来叙叙旧,委
实说不过去啊。”
“瞧瞧,殿下多会说话?”
孟衍无奈,只得应下。
而在这连皇帝见了,都只能规规矩矩唤声先生的圣人面前,秦楚人是半点不敢造次的,乖乖的装起了透明人。
章老先生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一间小茅屋极尽朴素,堂堂国师,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有。
也难怪住在桐城都没人来打搅,这么个寒酸样,出去大吼一声,吾乃章圣人。恐怕会被人丢菜叶砸死。
秦楚人难免想起之前京城的那位神医,也是喜欢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孟衍和这些人交好,是因为他的心底渴望着的,也是这样的生活么?
不可避免的,秦楚人扮演起了端茶送水的角色。章老先生侃侃而谈,太子殿下如同聆听圣旨一般目不转睛,她却昏昏欲睡。
先生说得甚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她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一转头,瞧见摄政王殿下也百无聊赖,顿觉找到了知己。
却不知,这些在别人眼里比千金还宝贝的话,摄政王殿下是早就听腻了,耳朵听出了茧子。
而秦楚人是完完
全全对牛弹琴。
若让天下读书人知晓这两人如此暴殄天物,不知会如何唾骂。
太子殿下战战兢兢的听完后,如梦初醒,感动道:“得先生一言,本宫顿觉胜读十年书。先生,续愿求先生为士,往后为先生口舌!”
摄政王殿下恍若未闻,低头弹指间的碎屑玩。
未来的一国之君,说愿为谋士口舌,对谋士而言,可谓是天大的殊荣,是施展抱负的无限天地。
可见太子殿下对于请章圣人出山有多迫切,连孟衍还在一旁都顾不得了。
然而章老先生却是笑呵呵的喝了口茶,指着自己眼角的褶皱道:“殿下你瞧,老朽年已不惑啦,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人。为咱们大周已经做的够多了,殿下你啊,就别再为难老朽了。”
孟续仍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倔强的抿着唇。
心底有些小孩心性的想着,若是孟衍求他,他定会出山的罢?
章老先生摇头叹了口气,看着少年太子的目光,不知为何带上了些怜悯。
是在怜悯这孤注一掷与其父亲如出一辙的少年,还是在怜悯注定与他们父子都不能善了的孟衍?
草堂后走出个少年来,
布衣麻鞋,眉目清朗。
老先生毫不避讳摄政王殿下在场,道:“此吾弟子,太子若信得过,日后他可代老朽为朝廷犬马。”
是为朝廷,为大周。而非他,太子孟续。
孟续紧了紧手,一拜到底:“谢过先生。”
自始至终,摄政王殿下犹如置身事外。等那素白的少年不见了,才若无其事的笑道:“老师爱那梨花白,想必院子里有罢?学生斗胆,求一壶饮。”
章老先生笑骂了声小混账。
太子殿下捏了捏掌心,一片湿润。
一定程度上,他方才和他的皇叔摊牌了。
少年长大了,需要自己的谋士,去谋求这天下了。
摄政王,所摄之政,亦当归还了。
而孟衍若无其事,他便也装作若无其事。心底却是紧张不已。
不论是他父皇还是他,对孟衍始终都看不透,捏着这滔天的权势,怎可能有人真的不心动?
可孟衍确实显得清心寡欲,这些年除了朝政,不该碰的,从来不曾去碰过。
然而怀疑的种子,在天子两代人心中埋的根深蒂固,任他再冰清玉洁,天子也无法相信。
再说了,少年太子有一番自己的抱负要施展。摄
政王在一天,便始终是他眼前的大山一座,无论如何留不得。
布衣谋士先几人一步被送往京城,而那暗潮汹涌下,一行人若无其事的饮酒。
真个儿毫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