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的病又发作了,这一次的发作来的比平时的晚,但威力却依旧不小,他昏迷了好几天,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外面正是午后。
查尔斯医生对他说:“您醒了。”
季文清缓缓的适应了身体的麻木感才坐起身来,任由医生给自己做检查都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查尔斯说:“您的朋友在楼下,这两天您昏迷的时候他经常会过来。”
季文清猛地撩起眼皮看向他。
查尔斯一边为他检查,一边笑着说:“您的这位朋友真的很不错,他看起来很关心您,恭喜您在这里交到了好朋友,我想先生和太太也会放心很多。”
季文清没有理会他。
等医生离开后,他才缓了好一会,又在管家的帮助下重新洗漱了一番,看起来没有太糟糕后才见了简淮亦。
进来的人眼眶都是红的。
简淮亦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我以前不知道你的病这样的严重。”
季文清说:“不严重,时不时会发作一次。”
简淮亦坐在他的床畔,他看着季文清,昏睡了好几天的季文清看起来有些瘦弱和苍白,他的五官深邃下颚凌厉,一双眼睛幽蓝而深邃是有神的,即便他已经表现的很平静了,但是简淮亦依旧忘不掉,他远远看着他的时候,昏睡中的人疼的浑身都在颤抖的模样。
生命是那样的珍贵,却又脆弱。
简淮亦轻轻的伸出手,他的小手最后落在季文清手腕处的针管留下的青紫痕迹上,他垂眸轻声说:“外婆说,等月底的时候,山上的花就都会开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季文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对他说:“好。”
四月初的时候。
春天的脚步果然来了。
季文清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早春第一批花开的时候,他和简淮亦一起上了山。
望云山并不高,但是风景秀丽,两个人迈过一层层的台阶最后在山腰的亭子前驻足,从这里看下去,山下的桃花粉白一片,郁郁葱葱的,风吹过的时候,落英缤纷。
简淮亦靠着亭子的栏杆看下去说:“哇,好漂亮呀!”
季文清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点了点头。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代表着欣欣然的朝气和无尽蓬勃的生命力,满山的树叶抽出了新芽,桃花灼灼,甚至有不少的花瓣落在了亭子里。
简淮亦目不转睛的看着景色,他侧过脸来看着他,微笑的说:“真的好美,以后我们每年都过来看!”
每年。
简淮亦的话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在了空荡的空间,一点点的砸出了回响。
从前,季文清从来不觉得死亡是可怕的,对于他的病也早已看开,他原本早就打算顺应生命的长流走下去,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年,他就会结束生命的旅途,可是这一刻,当他看着简淮亦期待的眼眸时,莫名的,他却忽然升腾起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他不愿意等待生命对他的宣判了。
他忽然活下去了,不需要很特别的理由和原因,他想陪简淮亦看桃花,不是明年,不是后年,是每年。
早春的花盛开的明艳。
季文清点头,他听到自己说:“好。”
后面的事情仿佛就是水到渠成的,查尔斯医生早就提议过被否认的提案被季文清重新提了出来,这个手术越早做成功的概率就越大,即便成功率本就微小,可他依旧愿意一试,很多事情在很久以后回忆起来时,觉得造化弄人。
离开望云镇的那天。
他亲手给简淮亦写了一封信做了一个贝壳风铃,那枚幸运的贝壳是陪伴简淮亦度过很多困难时的精神支柱,未来他不在的时候,也许简淮亦还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所以他从全世界各地收集来了这些同样形状的贝壳,希望哪怕他不在他的身边时,他也能有幸运贝壳的陪伴。
这是季文清第一次来到简淮亦的家。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他将信封和贝壳都放在了门口的信箱,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窗户很久才转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
他又去大伯的早餐铺吃了早饭,镇子最前面有一辆车准备前往机场的车等着他,而他却在镇子的街首,遇到了一个在摆摊的女人。
女人模样很年轻,她说:“小朋友要不要算一卦,婶婶这里不管是吉凶还是姻缘都是最灵验的喔,我看你我有缘啊!”
季文清顿住脚步,年轻的男孩站在街边,脸色平静的说:“不用,我不信命。”
女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说:“太可太遗憾啦,不过我看我们实在有缘分呀,说不定以后还会见面呢!”
年少的季文清不信命。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再重新来到望云镇,早已经物是人非,简淮宁和江望等人抽红绳时,他又重新站在了这个摊子前。
摊主对他笑了笑说:“先生,你也要买红绳吗?”
季文清才回忆起很久很久的那一天。
有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后来才知道,自己记的那样清楚,他冷静理智,鲜少有后悔的事情,唯独的一件,却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算命的先生说,他执念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