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的第三天,贺勘已经到处走动。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孟元元从贺家公馆去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病房里摆了一张办公桌,上头摆了各种书籍和文本。
而贺勘正坐在桌后,翻着一本文件,大概是不顺他的意,低低的骂了声。此时,他僵硬的弯着左臂,手摁着文件,右手握着钢笔,麻利的写着什么。病房外,两名士兵身姿笔直的守着,目不斜视。
为了通风,房门开着。贺勘工作专注,也就没发现孟元元已经站在门外。
孟元元轻着脚步走进去,是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贺勘,竟是让人意外的认真。
贺勘一向警觉,察觉到脚步声,从办公桌上抬头: “元元,过来坐,我有东西给你。”
他对她笑,指着自己身旁的椅子。
孟元元走过去,提了提裙子,而后坐下,也就看到了铺了一桌面的文件。
甫一落座,贺勘抓起桌上的几颗杏子,给她送了过来。他的手白皙修长,衬得杏子格外橙黄香软。
孟元元接过来,手指沾上一点濡湿,再看是杏子原本带的露水,两片崭新的叶子,分明就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自己擦一擦再吃,”贺勘递了根干净的巾帕,眼神柔和, “我先把这些做完了,就陪你。”
说着,右手回去合上文件,又取来下一份,塞进不好行动的左手下,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孟元元安静着不说话,别人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去打搅的好。
病房中很安静,白色的窗帘被从窗口进来的风晃着,送来外面的蔷薇花香。
她坐在贺勘的左边,能看出他左肩的臃肿。除了包扎的绷带,还有皮肉的肿胀,莫浩初的那把枪就算在老式,可终究是枪伤,恢复起来要慢。
不过要说贺勘的体质还是很好的,只休养了一日多,就开始工作。
杏子直接从树上摘下来,本就不脏,孟元元用巾帕擦了擦,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子香甜多汁,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其中还有点点的轻酸,几口吃下,手指尖只剩下一颗小小的果核。
“好吃?”贺勘测过脸来问,视线落在女孩沾着汁液的软唇,喉间不禁滚了下。
他就知道,她在旁边坐着,他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做事。嗯,”孟元元应了声,“你要尝尝吗?”说着,她挑了一颗给他送过去。
“好啊。”贺勘笑着道,随后自己的左臂抬了下,做出要接果子的意思。
孟元元心中轻轻一叹,怎么还看不出他的心思?手又往前伸了些: “给。”
这一伸,杏子几乎到了贺勘嘴边。他看看杏子,又看看孟元元,鼻尖除了果香,还有属于她的水仙香。
他张口咬住果子,然后女孩的手下一瞬就缩了回去。
此时的贺勘,嘴里衔着颗杏子,显然是没想到孟元元突然收回手,微微愣了下。
接着,他只能用自己的右手捏下嘴边的杏子,故意哼了声: “我又不吃你的手,你缩得倒快。”
孟元元脸颊一热,她也是下意识就缩回来的,自己都没想到。
“杏子哪里来的?”她问,是很好吃,那么回去贺公馆的时候,给贺夫人捎一些。
贺勘把果核往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回去继续看自己的公文:“树上摘的。”
孟元元正在吃第二颗杏子,闻言就往他身上看。果然,仔细看的话,他那身病号服上还有露水留下的痕迹,尤其两条裤脚。
“医生说你得……”
“医生没看见。”贺勘侧了下脸,笑道。孟元元无可奈何,这位贺家大少爷真是我行我素惯了。
吃完杏子,贺勘给了孟元元一本书,她去了窗边坐着看。而他,依旧埋头在一堆公务中。韩副官踏步进到病房,在办公桌前身体立正,敬了个军礼,又将一沓文件给了贺勘。贺勘揉揉额头: “老头子还不回来?把这些全交给我做,他真的放心?”“督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韩副官回道。
贺勘话里虽然有些牢骚,但是孟元元看得清楚,他每一份都是认真看的,思忖要帖后才会签字。有时候,他也会询问她的意见,关于省城儿童福利院的相关。孟元元也就知道兵荒马乱的世道,很多孩子无家可归,很是可怜。
十点多的时候,公务差不多已经做完。
贺勘终于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活动了下右臂:“出去走走罢。”孟元元放下书,道声好。两人走出医院大楼,顺着楼后的林荫道往前走。
贺勘牵着孟元元的手,察觉到她已经不似先前的抗拒,若是之前,他牵上她的手总会感觉到僵硬。
两人走到医院最后面的墙下,那里有一颗很大的杏树,繁茂的枝叶伸展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树冠,高度和三层的医院楼一般。
阳光下,黄橙橙的果子就藏在树叶下面。
孟元元算知道了,她在病房中吃的杏子是从哪里来的。
仔细看的话,结得靠下的果子基本都被采摘干净,只剩下够不到的树梢上还挂着一些。一看就是熟的正是时候,当然也十分不好采摘。“看到那一枝了没?我上去给你摘下来。”贺勘仰着脸,盯着杏树某处。
孟元元看着他,阳光从细碎的枝叶透进来,落了碎光在他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
“不要。”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他看的那枝杏子分明都在顶梢上了,自己身体上还有伤,这么不注意吗?
想着,她手里拽了下贺勘的手,想将他从树下拉走。
贺勘笑,试着女孩小小的手劲儿,遂捏了捏她的指尖: “可我想给你摘,上个树也不难。”
“出去买不就好了,”孟元元道,小声嘟哝, “非要上树去摘?”
“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