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黑非黑, 落雪迷蒙了视线。 尤其是后院儿的墙角下,更显昏暗,风卷着雪粒子往这一处砸着。 这里修了一座不大的赏鱼池,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怕冷的鱼儿此时都潜到了水底。 池面上水花飞溅着, 那是被生踩进水里之人的挣扎。他脸朝下深埋在水中, 两只手臂扑通着,冷水不住的往嘴里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背上一只脚狠狠的踩牢了他,使得他根本逃不掉, 更在脚力的压迫下, 一点点往水里沉。 贺勘盯着水面, 脚上更加用力, 白皙的面皮上染着血迹,一双眼睛冰凉彻骨。鞋履已经湿透,冰凉渗了进去, 他仿若未觉,耳边不停萦绕着一句话。 一年前, 这个混蛋给她下药…… 眼看着水里的左宏阔慢慢没了动静, 打起的水花越来越小。 孟元元冲过去,一把拉住贺勘,想将他从池边带走:“一郎,一郎!” 惊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唤回了贺勘的些许神智, 他侧过脸来:“元娘,你……” 在林场的时候,他是走到半道儿才决定回来。那里有一条路下山, 正好是避风的地方,雪少,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她的话,来卓家接她。当时周尚还笑他,说他只惦记着娘子。 幸亏是惦记着,若是他不来,今日会发生什么? 他伸出自己的手想触上她的脸,细长好看的手现在全是伤,连着右臂刚长好的伤口,似乎也重新拉扯开,渗出血水。 可是手到了一半,他顿住了。手上这些脏血,会弄脏她的脸。 “他,”贺勘喉咙发堵,艰涩的开口,“对你做了什么?” 孟元元怔怔看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一年前不堪回想的那一幕清晰映现在脑海中。面对他的眼神,她节节败退。脚后跟在雪地里擦着,点点的后退,沾染了裙裾。 “真的吗?”他又问,胸中被什么撕扯着。 “我……”孟元元嘴角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真的什么也说不出。要她怎么说出口? 她看着他,眼角滑下一串儿泪珠。 这边的动静终是被人发现,一个婆子尖叫着,很快卓博简也跑了过来,看到这边的一切吓了一大惊。再看去水池里飘着的左宏阔,更是直接吓瘫在地上。 “快快快……”卓博简惊慌的挥着手,让人去捞左宏阔。 可是只有两个婆子,哪里有什么力气?拖着左宏阔实在吃力,几次拉到一半撑不住,人重新掉回池子里,有一次头直接撞在池边的石头上,额头上被直接开了个洞。 贺勘从池边走开,丝毫不去理会身后的混乱,眼睛直视着孟元元。他想知道答案,然而看见了她眼中的闪躲,以及痛苦。 当他再次想开口相问的时候,他见着她转身跑开,纤弱的身形消失在雪夜中。 “贺公子,你……”卓博简气冲冲的过来,想询问缘由,待触及贺勘冰冷的眼神时,剩下的话生生卡住。 木氏此时也跑了来,手里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臂,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这才离开多大点儿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看着躺在雪地里不知是死是活的左宏阔,她心里猜了个□□。再看看后罩房踢碎的门板,更是确定了个十成十。 当下心虚的不敢去看贺勘,更不敢吆喝什么公道,只让人赶紧把左宏阔送进房去。 贺勘瞅着孟元元留下的脚印,抬起步子去追,湿透的那只鞋沾上冰雪,更加沉重。 见此,卓博简忙吩咐边上的婆子:“快去报官!” “慢着,”木氏当即出声阻止,随即到了卓博简身旁,“老爷,此事不可闹大,你忘了对方是谁?眼下,先让我表弟醒过来,再从长计议。” 卓博简惧内,想了想便点了头。 天已黑下,加上落雪,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贺勘从卓家追出来的时候,街上没有发现孟元元的身影,四下的飘雪,她就这样轻易消失了踪迹。 雪地里是有留下脚印,但是风一来,便带着雪重新覆盖掩埋上,再寻不见。 他原地环顾着,将脚在雪里画出奇怪的痕迹。似想到了什么,他便往秦家跑着回去,想着她说不定是回去了。 一路上,从县城的西面,跑到了东面的秦家,贺勘没有追到孟元元。心中越发的不安,脚步更是加快不少。 等回到家后,一把推开院门。 “少夫人回来没有?”贺勘身子撞在门框上,身形忍不住一个趔趄,右臂刚好撞到,疼得扭曲了一张俊脸。 几个人从东厢里跑出来,兴安在最前头:“公子,少夫人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