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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和春雪(2 / 2)

压在下方的一卷剑谱。

剑谱陈旧,是那种摆在地摊上也毫不起眼的破书,书名却特别,叫《无情剑诀》。

金月生愣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那些关于修仙的经卷都被金老爷烧完了,谁知还有沧海遗珠。

金月生抚了抚剑谱一角被烧的痕迹,猜测是小侄女顶着熊熊烈火,给他偷出来的。

少年弯唇,笑意桀骜不驯:“金阿宝,若我日后修成大道,你配享太庙。”

他翻开书,里面还夹了一页纸:“今夜亥时,狗洞边见。”

……

亥时,金家院里狗都睡了。

金月生换上黑红色劲装,爬出狗洞,月辉皎洁,映在眼前少女莹白的脸孔上,如春雪细腻。

他眨了眨眼睛:“你拉我一把。”

金絮点头,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他:“小叔叔,里面都是我的私房钱,你快跑吧,后院还有备好的马匹。”

金月生大受感动,问道:“后院没人?那为什么还约在狗洞?”

金絮:“啊?”

“我以为你喜欢钻。”

金月生从小就是不安分的主,上房揭瓦,爬墙钻洞,精力充沛旺盛,金老爷越打他,他越嚣张,是狗洞的常客。

金月生:“……”

你还挺尊重别人爱好的。

他拎着包袱一瘸一拐往后院走,走出好远才回过头,朝她扬起笑脸,明媚得像太阳:

“阿宝,谢了。”

谢谢你相信我,愿意扶持我,若我日后混出名头,定给你做靠山。

金絮弯唇,少年朝她扬了扬手,转身消失在黑夜里,她回过头,对上了金老爷不怒自威那张脸。

“爹……”她小声地喊。

“哼。”身材魁梧,隐约可见将军风范的男人敲了敲她的脑袋:“金阿宝,你怎么敢的啊,把那条疯狗放出去修仙。”

金絮:我没想那么多。

金老爷解下披风给女儿系上,道:“不怪你,只怪月生这孩子,天赋异禀,非池中之物,似乎做什么都会大有一番成就。”

他想起两年前,金月生十三岁,随他上战场,银袍小将比他这个老将还耀眼,领了支不怕死的兵,追敌三千里。

那时金老爷嘱咐他:“月生,初来乍到,不要追敌过深。”

金月生:“知道了,兄长。”

可结果呢,他深入敌营,把匈奴王的舅舅抓了回来,还收货一大批俘虏。

仅仅两年,匈奴就降了。

金老爷怕金家太显眼,惹君王不快,主动请辞,回了临安城养老,顺带看着金月生,怕他又惹出惊世骇俗的事来。

他倒好,还想去修仙。

“也不知是福是祸。”金老爷叹息,拍了拍女儿肩膀:“阿宝,我们回家。”

金絮道:“不管小叔叔了?”

金老爷噗嗤一笑,面上难得带着几分骄傲:“他那性子,天不怕地不怕,谁管的住啊?”

金絮也笑了,将军爹看似不苟言笑,路过的狗都能训两句,从没夸过她小叔叔好,其实在心里,他也是很认可金月生的。

那样明亮的少年,有他年轻时几分影子,却又更出色,更勇敢。

金絮合拢窗户,月色依旧。

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她却很少再见到金月生,除了年节那日,小叔叔会踏着风雪御剑回来,其他时候,金月生都在山上清修。

她再看他时,总觉得隔着朦胧一层薄雾,少年还是当初的少年,眉眼间的意气和唇边的笑却黯淡了许多。

金月生也不会再喊疼了。

从前他受了伤,巴不得敲锣打鼓,好让整条街都知道。

踏入仙途后,金絮不知道他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只能从他额心的疤略窥一二。

听爹说,是为了争首席弟子之位,在擂台上比试时,他的额心差点被同门一剑贯穿。

后来,金月生就束了抹额。

他只字不提这四年来的苦难,聊起艰辛过往时也好像云淡风轻,只有金絮知道,小叔叔没从前爱笑了。

即便是笑,笑意也不达眼底。

太阳一旦沉没,再难升起。

金絮只觉得惋惜,或许少年人的成长,总是过于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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