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心急地将人揽入怀中,连日来揪在心上的忧虑,逼红了故作坚强的深沈眼眸,隽逸的脸庞紧紧贴着泌着冷汗的粉颊。
该有的矜贵疏离早已消失殆尽,往常梳整得一丝不苟的鬓发也散落了几绺,揽着她腰腹上的长臂也戒慎得不知该拿捏什么力道,深怕稍有不甚伤了她。
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忧妻小安危的丈夫。
“丫头,求妳了。”
“别这样吓我。”
“快醒醒。”
承昀焦灼的嗓音,如鲠在喉的酸涩,更是逼得他几乎无法再继续故作坚强,双眸紧闭的颜娧仍旧没有任何回应,也只能拥着气若游丝的身躯,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喊着。
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步伐声,砰地推开门扉径直闯入厢房,仍是小女娃模样的回春,被吴昕毫不留情地砸在地上。
“唉呦——”
回春因跌得不轻而哀嚎着,一手紧握着只咬了一口的酱肘子,另手捂着被摔得发疼臀部,“不能轻点?怎么说我可是剪忧山的开山祖师吶!”
吴昕表情扭曲地看着稚嫩得令人脑壳疼的祖师,这两个小娃儿哪是祖师而已?那是一日四餐也养不起来的祖宗啊!
要不是得了小师妹这些年的庇荫,出手稍微能阔绰些,只怕怎么也养不起只吃不长个儿的祖宗啊!
打从知道镖局有酒有肉,这俩祖宗也不跟着舒赫了,死赖活赖也要赖在镖局里,哪是得跟在两口子身边?
得酒肉傍身吧?
瞧着回春念叨完就想接着咬手上的酱牛肉,吴昕不由地叹了口气提醒道:“我的祖宗,妳好歹也先看看衣食父母。”
回春生无可恋地抬眼回望吴昕,正想问哪个人胆敢自称为她的衣食父母,才回头,立马慌张地丢了手里的酱牛肉,飞扑到床沿惊惶地朝着承昀大吼道:“你都干什么了?”
没等男人应答,回春抛飞了手里的吃食,也不管手上的残羹,就往颜娧孕肚里衣上染了几个手印子,旋即颓然地落坐在床榻前的小几上。
“你们可真能搞事。”回春偏回望一脸茫然的两个男人。
别说她不给这俩人出主意救人,而是能做到之人少之又少,原本她就抱着最坏的打算,可能以这长不大的孩童模样过后半辈子,直至颜娧没在戏秘盒里。
谁承想她居然能出来!自个儿出来也就罢了,还拽了一个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承昀焦心不已的问道。
“戏秘盒是个超脱世间的虚无存在,超脱三界的存在,神鬼也无法管辖,生命在创造之初都有定数,你说怎么回事?”回春一改顽童神态,有如隐士解谜般的审慎。
承昀愣了愣,顿时不知该如何启口,佛光昼夜三千世,及至一切众生,他却透过百烈,早已知晓他们身处之所与她的来处截然不同,三千世里的一念动辄,造就了他们今生的缘分。
即便来处不尽相同,他们也在此生构筑了足以孕子,能够延续传承的缘分,他懂得回春的言下之意……
一个没有来时路的胎儿,自然也没有三界的眷顾,没有因又如何成果?难道孩子离了戏秘盒仍注定保不了?
思及此,承昀原本怀抱希望的眸光,顿时忧心忡忡,思忖许久才找回艰涩令人哽咽的话语,缓缓问道:“现下该如何是好?”
“没有魂体的胎儿,你觉得落地会如何?我此生吃遍残灵,也是第一次碰上没有魂体的胎儿,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回春瞥了眼不断绽着绯红的掌心,冷哼笑道,“你给再多的内息也供不起她肚子里的无灵胎,到了胎儿该落地之时该保谁?”
屋内两个男人听得脊髓一凉,如若回春也没有法子,还有谁能救得了颜娧?
“难得这次不是她玩死的自己。”
回春不管不顾地风凉地一笑,没来得及笑入心扉,便察觉有人不留情地揣了她的发辫,听得熟悉的嗓音在身后传来,疼得她泪眼婆娑不敢动弹。
“很可惜我还活着么?”
醒在男人怀抱里的颜娧,面色苍白如纸,额间尽是冷汗,动了动被紧握的大掌,制止了他狂泄而来的内息。
“没有!妳要真怎么了,那得有多可惜?”回春连忙否认。
开玩笑!她的躯窍承载了三个魂体的过往,这样的躯窍在她的眼里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间美味,真没在戏秘盒里成为游魂,看得到吃不到得有多可惜?
“原来妳的真心话还是为了吃。”
颜娧以仅有气力甩离了回春,又瘫倒在男人怀里,吃力地抬起藕臂,纤指试图抹去他眉间的哀愁,苍白的菱唇浮出了歉笑。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妳哪有一天不让我担心?”握着冰冷葇荑倾靠在脸颊上,承昀笑不及眼底的竭力蹭暖她的冰冷,洒笑道,“连安个小崽子也没能让我省心。”
吴昕回春:……
俩人默默的对望了彼此,确认过眼神,当真没听错,同时怀疑到底听了什么虎狼之词?
“他的确也没让我省心。”颜娧抓来男人的大掌,轻抚依然不见任何动静的孕肚,“能在狭小的棺椁底下把我折腾得晕得过去也没谁了,你是什么样子,安的崽子就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