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小道之上,骏马飞驰,哒哒马蹄声下,溅起滚滚尘土。
小队人马在驿站停歇,稍作休整,用饭喝水,换上驿站预备好的快马,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整队人马便又匆匆离去。
如此日夜兼程,赶到京师时天正蒙蒙亮,即便是府上的好手们也都疲惫不堪,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两腿都在打颤。
管家早早便带着人在府门口等待,立即迎了上去,“公子,一路辛苦,酒菜热水都已备好,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随手将马鞭丢甩给后头的侍卫,贺煊仰头看向匾额上的“太师府”三字,周遭清淡的草木香气飘过,“先去祠堂。”
*
京郊一偏僻宅院内,院内只一棵老树,树下一方石桌,书生晨起正在石桌前轻声读书,念得口干了,便起身去后厨舀了凉水来饮,寂静的远郊,外头忽传来马蹄声声,似越来越近,书生放下水瓢,一双清冷的眼破开外间的晨雾望了望,用袖子轻揩了揩湿润的嘴唇。
书生走出后厨。
京师重地,贵人云集,他是小地方来的举子,在同来科考的举子中并无相熟之人,也无意攀附,租了此处远郊的便宜宅院,等待会试的举行,自也不觉那路过的马蹄声与他有何相干。
春日将至,大约那些京中贵人也该出来踏青打猎了。
书生眉头微皱,心中不喜,怕扰了自己读书清净。
“叩叩——”
书生抬眸,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口。
是谁?
莫管是谁,总与他是不相干的,心里拿定了主意,书生目光在门上定了片刻,垂眸,假作没听见。
“有人在么?”
门外,人声陌生,书生神色谨慎,心说该不会是乡野之间有什么精怪来扰?
叩门声又响了两下,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他手上的书卷,正所谓心静,耳中便无杂声,脑中也无杂念,书生只管这手上新得的一卷书看得入迷,京中到底是好地方,这些书,蓝田不仅没有,他连听都未曾听过,正读得精彩引人深思发省之时,却听得一声脆响,正是衣袂翻飞之声。
书生循声回眸望去,与翻墙入院的人目光相撞。
贺煊:“……”
院内不是无人么?!
书生目光清明,见有人闯入,不着慌也不惊恐,只静静地看着院内忽然从天而降的人。
贺煊头脸瞬时便热了起来,心中又是重见故人的喜极痛极,又是对此番境地的尴尬后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言,也只目光难以言明地看着面前之人……那尚未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莫太师,也尚未受流放磋磨重病缠身的莫子规……
“敢问,”莫尹先开了口,平淡道,“兄台这是何意?”
……也是尚未与他相识的莫子规。
贺煊立即抱拳垂首,压住胸膛内快要震得他浑身发麻的心跳,狼狈道:“对不住,我行到此处,口渴难耐,想讨些水
喝,以为、以为院内无人,一时冒犯了。”
莫尹拿着书卷向身后一指,“水在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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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贺煊放下手臂,目光再次看向树下之人。
莫尹已垂下脸继续看书,他穿着粗布衣裳,身上全无佩饰,束发的也只不过是一根浅蓝色用旧了的布条,他面孔白皙无瑕,自有一股清朗出尘之气,叫人望之便觉此子不凡。
对于贺煊难以克制的视线,莫尹却像是浑然不觉,兀自低头看书,贺煊做戏做全,匆匆去了后厨,出来后对莫尹道:“我的马也有些渴了,请容我解了水囊来接些水。”
“请自便。”
贺煊站在墙后,迟疑了一下,过去拉开了门。
门开的悠悠声响,叫莫尹又瞥了一眼,他轻轻摇头,心说富家子弟,最是讨嫌。
来人玉冠束发,锦袍长靴,通身的高贵气度,想必是京中哪位达官贵人显赫之家,莫尹无意结交,低头继续看书,身子向内侧了侧,摆明了不想与人多话。
贺煊拿着水囊进来,目光又是止不住地在莫尹身上流连,他恨不能冲上前,跪在莫尹的面前同他说他们曾发生的诸多纠葛,他心里有多苦,想他想得又有多心痛……可如此种种,也只能咽回腹中,上天垂怜,已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切不能再过分贪心了。
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贺煊又去后厨灌了水出来,见莫尹仍在看书,便上前行了一礼,道:“多谢今日公子赠水之恩,我听公子的口音似乎并非京城人士,想必是来参加科举的吧?”
莫尹抬了眼皮,“我听兄台你的口音也不像是京城人士。”
贺煊笑了笑,“公子好耳力,我乃是南乡人士,家父曾在京中做过几天官而已。”
莫尹微一点头,面上神情已挂上了“逐客令”三字。
贺煊硬着头皮道:“我与公子一见如故……”
莫尹抬起了抬手上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