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祖奶奶病重,蓝夜景一家连夜开车回老家天鹅湾,一路上父母商讨过,宁可不要老家家产,也不想参与祖奶奶的养老。
祖奶奶高寿101,几乎熬死了两代人,算得上人瑞了,却是人人都嫌弃,只因为全截都快入土的人就是拖着一口气不走,还脾气极大,赶跑了七八个护工,一定要子孙后代看护她。
可这年头谁都忙着工作养家,谁想拖着这么一个累赘,伺候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蓝夜景的父母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不受老家人待见,年轻时候蓝爸爸就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市里,算得上白手起家,几乎与老家人断绝了来往。
偏偏这一次,祖奶奶躺着病榻上,虚弱地在电话里厉声要他们一家都回来,尤其是蓝夜景这个曾孙女,蓝爸孝顺没办法,只好回来一趟。
电话里几家人有提过祖奶奶养老问题,几个叔叔伯伯要让蓝夜景一家分担,蓝爸倒是不在乎出钱,可祖奶奶脾气古怪,谁养老就要住谁家里,而且老是给别人添麻烦,请保姆也不行,一定要折腾人,谁都不想要累赘,蓝夜景的父母也是。
“我不答应,年轻时候没少受她们折腾,老了还想让我伺候老太太,想得挺美的!”蓝妈一路上抱怨着年轻时候在老家受的委屈,怨气都没地方撒,一定要蓝爸推脱掉这件事。
蓝夜景坐在后座,望着窗外越来越偏远的风景,好奇这个祖奶奶为什么这么招人嫌弃。
记得小时候她来过老家,天鹅湾有一湾水池,农家就住在岸边,妇女们在河边洗衣服,小孩在浅岸边玩水,天热了男人们跳下河游泳,一片生气和谐。
那个时候亲戚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谁家婶婶蒸了包子,一群小孩围着火炉转悠,流着口水等着婶婶分食。
天热了起来,男人们坐在院子里乘凉,女人们热上几个可口的饭菜端到院里的桌上,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圆饭,比什么都开心。
蓝夜景小时候是见过祖奶奶的,祖奶奶那个时候已经老了,脸上像松树皮一样皱巴巴的,一双犀利的眸子比夜里的鹰还要亮,看得小孩子害怕。
祖奶奶脾气古怪,她喜欢坐在院子里,眺望着门口那一条长长的小溪流,目光随着溪流而去,她嘴里总是叹气,总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人就要回来了,没有人知道她在等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那条小溪曾经带走了她的什么过往。
祖奶奶重男轻女,年轻时候有点私房钱,谁家生了儿子,她总是要给奖励的,可是女儿就没有,生了女儿,女人还在产房里,她就站在院子里咒骂,说什么娶了个扫门兴,让她蓝家绝后。
蓝夜景的妈妈便是受过这样的苦,还在月子里,自己婆婆也不待见,祖奶奶又成天到院子里咒骂着,让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哭了好几回。
蓝夜景的爸爸心疼妈妈受了委屈,又不敢跟祖奶奶顶嘴,蓝夜景还没满月,便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市里,租了一套破旧的小房子,一家三口就这么蜗居着,可日子却比留在老家还要好过。
如今时过境迁,但是蓝夜景的妈妈提起当年的事,总是忍不住要抱怨,夜里想起也会气哭。
正是因为被咒骂给蓝家绝了后,蓝夜景的妈妈赌气不再要孩子,而她当初生蓝夜景的时候也伤了元气,这些年身子逐渐调养好了,也不肯再要孩子,她说,她有蓝夜景这么一个宝贝就足够了。
好在蓝夜景的爸爸单位工作稳定,妈妈也争气考了当地的教师,一家三口就这么安宁地过了十几年,蓝夜景也考上了大学,偏偏祖奶奶一场病,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这份安宁。
妈妈在车上不停跟爸爸抱怨,蓝夜景也不懂当年的事,偶尔也会替妈妈不值,但是她毕竟对家乡的事情知道甚少,路上戴上耳机,听着音乐,不觉中就到了天鹅湾。
这些年天鹅湾发展了不少,家乡铺路,当地建起了旅游业,从前那条小溪被围墙围起来了,收起了门票,村里那颗古老的大树带上了国家保护植物的牌子,天气还是那么炎热,村民拿着电风扇在院子里吹风,处处都失去了生气。
蓝夜景家的祖宅在半山腰,隔着一堵墙就是旅游景区,车子只能停在山下的停车场,当地人不收费。
下了车,蓝夜景的大伯就过来帮忙拎行李,一屋子坐满了人,都在商量着祖奶奶的养老问题。
蓝夜景站在院子里,谁都喊了一声,却陌生了不少,她找了个凉快又安静的地方坐着,靠着树闻着新鲜的空气,目光落在角落那间屋子里,听说祖奶奶瘫痪了,就住在里面,几家人轮流着伺候。
二娘才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连衣裙都湿透了,她骂骂咧咧地走出屋子,嘴里骂着不想照顾这老不死的了。
二娘一进了堂屋,屋子里面便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音,都是在推卸责任,不想照顾祖奶奶。
蓝夜景反而更加好奇了,她想看看祖奶奶是不是还和小时候长的那样恐怕,不觉中,她站起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似的,一步一步走近了屋子。
屋子里有些昏暗,祖奶奶不喜欢开窗,还用陈旧的报子将窗户糊了一层又一层,里面都有味道了,她也不许人开窗通风,复古的大木箱子上面点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