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第一天,夫子教的是《三字经》,好像是为了照顾我,所以才教的。因为其他孩子都不用翻开书,便流畅地朗诵起来,也只有我磕磕绊绊。 放课后,其他孩子很兴奋,拿着布包道了声“夫子再见”,就哄笑着离开。 我站在门前旁边,等父亲来接。这时突然有人拍打肩膀,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刚认识的张长乐。 “喂,在等你爹娘吗。”他的脸上似乎一直都挂着笑,跟我家里完全不一样,活泼好动,与我也是完全不同,“来,看那上面的字,跟着我念。” 他转过我身子,右手从我右边肩膀伸出,指着门上头的木牌,从右至左一字一字念道:“张,氏,蒙,馆。” 不熟的人这么紧贴着,我感到有些局促,一开始张嘴愣是没有发出声,而后才快速小声说了遍这四个字。 张长乐蹦跳到我身旁,咧嘴笑道:“这是我家开的蒙馆哦。走了,明天见!” 说完,踏步走上一辆马车,也离开了。 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我只能先不去想。但左等右等,也没见父亲前来,微微踮脚探身,我在稀疏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相貌身影。 没过多久,终于是看见认识的人,但却是秦爷爷,并不是答应会来接我的父亲。 有些失落,但好歹有人来接应,我便又感到安心,换上高兴的脸色走上前,问:“秦爷爷,我爹呢?” 秦老慈祥的面庞堆着笑意,略微苍白的手摸了摸我头顶,回答:“你爹忙着给人家做事,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接你,不会不高兴吧,小不点。” “哪有……”我主动往秦爷爷的手上蹭了蹭,然后握住那只大又粗糙的手,“那我娘呢,怎么没来?” 我抬头去看,秦爷爷的笑容明显止住了,然后又重新带上笑脸,但比起之前,我知道是假装的。 “你娘也在忙着补衣做饭。” “哦。” 我不说话了,由秦爷爷牵着往家的方向走。我心里清楚即使娘真的是在做这些,也并不是真的无法过来,而是不想见到我。 晚上饭桌上,夫子教的内容,我能清晰记得的只有那《三字经》开头的四句。 稍大声背出来后,爹已经很是高兴,饭桌上一直在说“好”、“太好了”的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我也不问,只是埋头吃饭。 “路仁啊,你不晓得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让你在那启蒙。”爹一边说,一边夹了青菜到我碗里。 “我求着那张老爷好久,才肯破例让你去他的私塾。” “所以啊,你要好好跟着夫子学,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吃饭说这么多干嘛,孩子这么小,又不懂。”一旁的娘出口说道。 我惊喜地看过去,因为娘很少为我说话,但她并没有看我,也没有像爹那样给我夹菜。 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后,又传来爹的声音:“那怎么了,我斗是要他晓得他老汉有好不容易,这样才能好好念书。” 娘索性不回声了,只是吃饭。 爹见没人理他,就又开始像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地说来说去,不外是平常的那些调调,家里贫穷,唯有读书高。 之后的几次去蒙馆,爹还跟秦爷爷一起送我,娘没有陪过一次,我不去问,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我。后来,爹也不去了,只是拜托秦爷爷,好在他平常闲来无事,也愿意陪我。 在蒙学待了一个多月,我渐渐知道了许多,也懂了许多。 也明白为什么其他小孩都比较怕张长乐,原来那句“是他家开的蒙馆”的意思,竟然是张长乐的爹出钱请的夫子,买的院子房屋,这才有了这家蒙馆。 在馆里,我还是不太爱说话,但似乎在念书方面比较有天赋,一个月余就赶上了同窗,得到了夫子的夸奖。 张长乐好像很喜我,愿意和我这个“闷子”玩,闷子是其他人给我起的诨号,因为看我总是不说话。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少和张长乐说话,一般都是他说,我点头附和。他见我这样子,就让我多说点话,说男子汉胆子要大,不仅要敢说话,还要大声说话。 只是我实在学不来,夫子说我可能是天生腼腆,也不知道是取笑于我还是说了实话。 不过和张长乐相处久了后,我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依然对其他人不擅交流。 这一个多月,夫子还改了我的口音和一些方言。对,我在夫子那才知道口音和方言是什么,然后才明白自小爹教我的是一种地方口音。 夫子告诉我,往后要说官话,这样利于大家沟通,我虽然对此一知半解,但还是点头称是,夫子懂得实在很多。 在家里,除了爹娘的争吵,我最常看见的就是爹在桌上数着钱,每次都是来来回回数好几次,然后叹息几声,挠头喝酒,我知道这叫作“发愁”,为什么发愁呢?我想了想,只能是穷了。 所以我从不开口向爹娘要什么东西,不过没三天他们就吵一架,我也不敢提,只能默不作声,从不敢去阻止。 刚开始害怕的蒙学反而是我现在每天迫切想去的地方,家里留下的只有争吵。 最近夫子要求我们多练字,有时还会吩咐一些文章让我们抄写。虽然我学习不错,但似乎实在没有写字的能力,写出来就连夫子也说我的字不好辨认,颇为潦草。 我感到很是不好意思,不过自己倒是能够认出来,好在夫子并没有过多的责备我,也没有去特意纠正,我自己也对其不太上心,觉得写字漂亮确是没有多大用处。 张长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