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黑市的角落之中是那样不起眼,自顾自地摆弄着两三铜币,是一个算命的摊子。 徐秋低声向陈殇道:“倘若大人的东西是被飞贼拿走的,那殷兄弟便一定知道;这黑市之中,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殷兄弟那样博闻,如若殷兄弟也并不知晓,那即便大人将我杀了,我也一定不知道。” 黑市里的喧嚷没能惊醒那算命人沉浸梦中般的专注,那铜钱上沾着干了的血迹,也同时染着新鲜的血污。 是大玄末代通行的铜币,现下已然过时,也不知道年代究竟有多么久远,但只是有些磨损,显然被收藏者专心关照。 算命人将面目蒙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向着世界窥视,如同那每次算命时窥探天命的模样;除却那眼睛以外,陈殇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好似空中飘着一双眼睛,也并无几点灯火能够光临此处。 陈殇望了一望徐秋,走上那卦摊之前,望向那算命人。 “本摊子只算一件运势,二两银子一卜,卦诗不解,却还要客官在我这铜钱上再流一滴血,才算得准。”那算命人虽并未抬头,也察觉了脚步声来到,当下一番说明。 “来一卦。”陈殇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来,往手指之上轻轻割去,滴了一滴血在铜钱上。 自从陈殇听闻浩然宗与前朝有关之后,便觉迷惘的前路又蒙上了一层雾,为师门复仇的事……现下却也不知该怎样才好。 一路上流了那样多的血,却并不曾经流过一滴泪,将方出师门的自己打磨成了刃,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结果,又怎么能令人意平? 看不清前路的时候,往往这些说不准的事才能抚慰人心,自己的钱财远远没有敲诈来的多,也正好在现下问一问卦。 花白的二两银子从陈殇那里转去了卦摊,铜钱轻轻被抛在空中,散着血液的腥与钱上的铜臭,落在了一堆奇怪符号之中。 那算命人念诵起卦歌。 “心思透冥缈,天意本须成,原来孤身去,何以入世来?” “痴痴兜兜转,觅往尘里云,天瞒以存用,其木落执白。” 与其他地方原来没有甚么不同,皆是一般云里雾里,陈殇听得大懂不懂,这算命的又并不替解卦歌,想起方才的二两银子,直是觉得倒了冤枉霉,终于叹息一声,将解药递给了身后的徐秋,便要离开。 那算命人的眼望向了陈殇,道:“领矩,市主原来便想要见你一见。” 算得这样准? 陈殇的心里除却惊愕,还有隐私被探穿的恐惧。 回头看去,那算命人拿着一片朽木面具望着陈殇,陈殇似乎能够透过那面具看见耍了自己的笑。 那算命的其实并不能因为一片面具便可断定陈殇的身份,但陈殇刹那间的回头便已然说明了一切。 有些证明不需要语言,但却比语言更加有力。 徐秋心中却也泛起了波澜。 他先前真被陈殇的演技所带偏,虽说明明自心里不信陈殇是锦衣卫,但还是在所谓“现实”面前低下了头。 如今这般情况却也是徐秋远远想不到的,墨家的领矩怎么需要扮作锦衣卫来恐吓他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敲诈勒索?这是墨家的陈腐领矩能做出来的事? 又或者,这又是陈殇的一套伪装,徐秋心中暗自想着,却也定下了随陈殇一段路的决定。 客栈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回去;随着大人物走动,才是他们这些居无定所的飞贼该干的事。 飞贼崇尚法度以外的自由,亦懒惰至以偷取他人财物为生,不惜为此犯下杀罪。 追逐新奇,有趣的事,是飞贼们的传统;更确切一些说是为了自己甚至是玩乐的欲望作恶。 徐秋已然决定跟陈殇走上一遭。 朽木面具上的眼孔透过些风,于空中呼呼作响,算命人的眼里透着一种玩笑的光。 陈殇望了一望那算命人,伸手去拿。 一柄短刀好似蛟龙出海般从陈殇袖中钻出,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击向那算命人拈着面具的手指,如若他并不放手,便难保这短刀会不会割到手腕上其他地方;而那算命人抬手间,那算卦用的桌子便弹回了一个大木块的模样,撤手同时左下飞起一足将那木块卷上,右手一掌打在机关处,便有两根木刺向着陈殇心口去…… 木头的东西速度到了一定境界,便比铁器更加难以防备,倘若是铁针,只需找准时机敲旁侧便可击飞;而木头却会被武器削断,余下的一部分虽说没有那样致命,但在要紧部位仍能重伤,只消陈殇继续向前出招拿回面具,便一定会被木刺重伤。 可是……谁要与你硬碰硬来了? 陈殇侧身躲过,眼里都是些鄙夷。 脑子不好的人才会想怎么接,为甚么不能躲上一躲?一个破面具便那样重要么? 也许那面具对于墨家来说是一个精神象征,而对于陈殇却并不是,那只是一个担在他身上的另一笔责任,至多是一份愧疚。 那木刺直直贯入地面,若是陈殇体内没有剑气这一重保障,只消这一下不躲开,便定然重伤甚至死亡。 “领矩想要拿回面具却也不好心急;市主前些日子吩咐我要找到谷南的领矩,出了三十两的黄金,真是一笔不小价钱,足以让我这一条贱命这辈子吃穿不愁。如今找到了领矩大人,我殷某人也并不强求,便将这面具暂且放在我这,等领矩要见市主了,再将面具还给领矩大人。”那算命人将染血的铜币收回厚重的袍子,又将地上的那一木块以握把拿起,便要收摊去别处。 “市主又有甚么生意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