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月,暗色深沉,紫霞殿带队长老公良宜的独立小院落中,竹影扶疏、花木送香。 她一袭出炉银长裙,提着灯笼缓缓经过长廊,在长廊尽头的小池塘边坐下,不在意池边蔓延的青苔弄脏了她的裙裾。 “你怎么回来这里呢?”她忽而开口,“就不担心会暴露吗?” 不同于薛曼曼娇柔妩媚,她的声音平静而和缓,不需歌唱,只是普普通通地说话,就让人觉得沉醉。 灯笼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投射在栏杆上,拉得长长的,影子煮沸一般地从地面浮泛起来,化成一个漆黑的身影。 “我快受不了了。”黑影声音颤抖,从背后环绕住她,紧紧将脸颊贴在他肩上,“师姐,我想见你,不然我会疯掉的。” 公良宜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鬼溟山又有什么新动向吗?” “他们准备围剿兰溪谷,那个小宗门内唯一的合虚境大能陨落了,谷主只有通神境,逃不过戮神阵的围捕。所以……” 公良宜紧紧握着他的手,黑影却自顾自地说:“半年前,我入鬼溟河修炼,承受万鬼噬魂之苦,靠着这样的苦修击败了其他鬼溟九子,而今我是九子之首,这样的狩猎,我必须带队前去。” “在正派修士赶来之前,我一定会杀人的。” “承昊。”公良宜摩挲着他的手背,轻轻将嘴唇贴上去,“我明白你的心。” “你不能明白,师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你只要永远像这样就够了。” 公良宜回过头,在灯笼的光照下凝望着他的脸。 那是张英武却充满了邪气与痛苦的脸,右颊上一道贯穿上下的伤疤让他的看起来既邪佞又破碎。 公良宜的指尖从他脸颊边划过,最终停在他紧皱的眉峰上:“承昊,你会有解脱那一天的。” “也许等不到那一天,我就会……” “不会的!”公良宜坚定道,“你说过你信我,信我能扯着你理智的线,让你不至于沉沦苦海,不是吗?” 她拉着这人坐在自己身边,像母亲抚慰痛苦的孩子一般,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九子之首,这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门,只要鬼溟山山主因为意外而时日无多,他必然会将所有秘密传授给你,只要得知魔界通道所在,你就不必再伪装下去了。” 趴在她肩头的男人只是低声说:“面具戴久了,我已经要忘记什么才是真的。” “我是真的。”公良宜捧着他的脸,摩挲着那道刀疤,春雾朦胧的眼睛深深凝望着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害怕即便一切成功,你也满身鲜血、天地不容。可是没关系,你还有我,若当真正道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我便随你浪迹天涯,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承昊,只要我还在,你就永远不会是没有归宿的人。” 灯笼内,火光摇曳,一道无形烟气渐渐随风而散,飘入云瑛的院落中,消弭在凤璟的掌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