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平晕过了半日,此刻已又是黄昏。 他每次脱力晕迷,以为已再难支持,但醒来时,用不了多久,就立刻又有了力气,这倒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体质过人,那神奇的小还丹,自然也有关系。 这时他跃入黄昏中的庭园,精神又一振,他伏着身子,穿行在林木中,别人显然也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出来,因而也未在园中派人监视,何况无论谁想在这么阴森阔大的园林中,想避开人的耳目,却非难事。 但他也休想能闯得出去。 自树叶掩映中瞧出去,庭园四周都隐隐有人影闪动,每一株树下,每一片暗影中,都似隐藏着危机。 李一平东窜西走,一心想寻回那破旧的小屋,只因他此刻只觉这“奈何山庄”里,惟有高老头是可以依赖的人。 但庭园阴瞑,草木森森,他哪里能辨得出方向,兜了无数个圈子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到了假山流水间那神奇的“纸阁”前,地上的尸身虽已被移走,但残留的战迹仍在,那一幕惊心动魄的血战,似乎又泛起在眼前。 李一平回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又突然驻足。 容量既已将他从这纸阁地下的秘窟寻出来,就再也想不到他又会回到那里,那里岂非已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一平实在无路可走,此刻想到这里;再不犹疑,转身又掠入了那纸阁,拖开蒲团钻了进去。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李一平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眼前这一片无边的黑暗又藏着些什么? 他喘息渐渐平复,但这问题却越来越令他恐惧,他忍不住往前面搜索,突然,他摸着了一个人。 竟有人躲在这黑暗里等着他,黑暗中,只觉这人仿佛是坐在那里的,身上穿着麻布衣服。 李一平连心脉都几乎停止了跳动,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动也不动,更未答话。 李一平满头冷汗涔涔而落,紧贴着石壁,缓缓向旁移动,嘶声道:“你究竟是谁?躲在这里究竟想怎样?” 黑暗中仍无一丝动静,但这死般的寂静,却更可怖。 李一平摸索着石壁的手掌,已满是冷汗,脚步一寸寸移动,脚下似乎拖着千斤铁链般沉重。 突然他手指触着件冰凉之物,竟是盏铜灯。 石壁凹入了一块,铜灯便嵌在那里,灯旁竟还有两块火石,李一平赶紧一把将火石抢在手里,灯油未枯,但他手掌不停地颤抖,一时间哪里打得出火。 李一平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火石已在我手,你纵不说话,只要火光一起,我也会知道你是谁的,你何苦不现在说出来。” 这番话自然毫无作用,但李一平这也不过是借自己的语声,壮自己的胆,话说出来,他心神果然已渐镇定。 “嚓”的一声,他终于打着了火,点燃了灯。 火光一闪间,他已瞧见一个矮小的老人盘膝闭目坐在那里,须发俱已苍白,身上穿着件淡黄的麻衣。 他面色干枯得全无丝毫血色,看来竟依稀和容量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容量更森冷,更阴沉。 李一平手脚冰凉,道:“你……你莫非是容量的爹爹?难道你还没有死。” 那老人从头到脚,动也不动,甚至连须发都没有一根动静,在闪动的火光下,看来实在是说不出的诡谲可怖。 李一平咬了咬牙,壮起胆子走过去,突然发现这老人须发有些不对,伸手一摸,竟是蜡铸的。 这老人原来只不过是具蜡像。 李一平忍不住苦笑起来,但想了想,又不禁怀疑道:“想必是容量的父亲的蜡像,却又怎会被藏在这秘穴里。” 他再往前搜索,只见这地穴前面竟有条秘道,黑黝黝的瞧不见底,也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地穴方圆有两丈,除了这蜡像外,竟还有张小床,床边有个小小的木柜,上面零乱地放着些杯壶、书册,灰尘已积了半寸。 这些虽都是些平常的日用之物,但在这无人的秘穴里发现这些东西,却更显得说不出的神秘,李一平惊奇疑惑思索,终于恍然:“容量的爹爹或是为了被人所逼,或是为了沽名钓誉,所以故作姿态,说是要在那纸阁里诵经忏悔,其实却在这下面睡觉,他为了瞒入耳目,所以又做了这蜡像,平日就将这蜡像放在纸阁里,别人既不敢进来打扰,远远瞧去,自然以为坐在阁里的就是他。” 这分析不但合情,而且合理,李一平自己也很满意,却又不禁叹息,有些看来极神圣的事,真相却是如此可笑。 他将铜灯放在那小柜上,忍不住去翻动那些书册,但却只不过是些传奇的书,并非是什么武功秘笈。 李一平又不觉有些失望,突见一本书里,夹着几张素笺,上面写着的竟是些艳语绮词,而且看似女子的手笔。 李一平文武俱通,一眼便看出词意中满含着相思悲恨之意,显然是女子以诗词寄意,将相思向情人倾诉。 那蜡像身材瘦小,容貌诡异,像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是个风流种子,难道也会有少女对他这般爱慕。 李一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书,突然瞧见床下露出了一角锦囊,他又忍不住拾了起来,锦囊中,落下了一方玉石,玉质温良,雕刻细致,正面阳文刻的是“锦衣卫”,背面阴文竟是个“李”字。 这玉石赫然竟是锦衣卫的物件。 锦衣卫的物件,竟会在这里出现,这岂非更不可思议。 李一平怔了许久,又瞧见那锦囊上绣着个女子的肖像,明眸如水,容华绝代,赫然竟是容夫人。 绣像旁还有两行字。 “常伴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