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这样远,说话都要嗓门大一些,许怀秉自然不会扯着嗓子与卫寂喊,他将一本书交给虞姑姑,让她拿给卫寂看,以此来打发时辰。
卫寂接过来发现是一本很难寻的古籍,不敢多翻阅忙将它又还给了虞姑姑,“这太贵重了。”
似是知道他会拒绝,许怀秉还交代了虞姑姑一句话,让她转告给卫寂。
“公子说,书是给人看的,若是放在家中积灰便失去了它的意义。”虞姑姑将书放到卫寂手中。
卫寂僵硬地抱着它,“可是……”
虞姑姑劝道:“公子都这样说了便是真心想送您,您不肯拿是拂了他的好意。”
卫寂如捧烫手山芋,话虽如此,可怎么好平白授人东西?
想了想卫寂说,“不如这样,算是我借的,等过段时间我抄录一份,再将原本还给他。”
虞姑姑无奈,只好这么去跟许怀秉说,末了又叹气,这孩子心眼太实在。
她私心是想撮合自家公子跟卫寂,昨日那个太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哪里有许怀秉温和儒雅?
可卫寂事事跟许怀秉客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那方面的心意。
虞姑姑都替许怀秉着急,反观他本尊倒仍旧镇定从容,听到她还要劝卫寂,反而说,“他怎么自在便怎么做罢,不必强求。”
一句不必强求让虞姑姑又一叹,心中也很是不解。
两个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凑不到一起?
她并非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无论是几乎看着长大的许怀秉,还是卫寂,她都有一种爱护之情,因此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您总是这样淡淡的,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有时候您还需主动一些。”
许怀秉从小到大便是这样,庄重、自持,矜持而不争。
有时看他小小一个孩童,背永远都是挺直的,行事永远稳重,说话从来都是不骄不躁,虞姑姑便觉得‘小君子’这个名头着实是个枷锁,它束缚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与烂漫。
许怀秉确实束缚在其中,但被束缚的不是天真烂漫,而是疯与魔。
虞姑姑那句‘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许怀秉在‘心思’一字上品了一番。
他想,他对卫寂确实是有点心思的。
但这点心思究竟有多少,许怀秉并不清楚,也无从考证。
第一次见卫寂时,许怀秉记得很清楚,是在一个梨花开的初春,卫寂前来讨不小心掉到庭院的风筝。
那时的卫寂很稚气,大概不常与外人打交道,眉宇间还藏着一丝怯,一双眼乌沉沉的。
在听到他是岐孟人氏后,那双形容精致的眼睛很明显亮了一下,露出许怀秉见惯的钦慕神色。
岐孟出过很多大儒,可谓是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处。
一听从岐孟出来的,看样子还是一个世家子弟,哪怕卫寂还不知许怀秉是哪一脉,光这个名头,又看他的模样,便断定他饱读诗书。
后来风筝又断了一次,上面还写着一首诗。
这拙劣的试探,许怀秉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没理卫寂,只是让家仆将风筝还了回去。
卫寂在凉州一直被排挤,好不容易来一个同龄人,还是从书香之地而来,作为一个小酸儒他的确是动了相交的心思。
壮着胆子一试,结果不尽如人意,卫寂也只好作罢,之后就没再打扰过许怀秉。
后来他俩相熟起来还是因为卫寂的弟弟,他爬树摘槐花的时候,不小心跌到许怀秉院子。
卫寂随继室找过去时,许怀秉正在院里作画。
看他调颜料,卫寂忍不住说了一句,便是这句话让他俩熟络起来。
卫寂不是一个很吵的人,大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书,就像一株长在庭院,不需照拂,也不需关注的梨树。
便是开了花,香气也是淡淡的。
许怀秉并不觉得卫寂有特别之处,他仅仅只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惹自己反感而已。
因此那日看见卫寂在马林骞说了那些话后悄然离开,许怀秉并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去他家中为此事解释。
后来卫寂不再来找他,许怀秉内心也没有太多波动。
虽然比起马林骞等人,许怀秉更为喜欢卫寂的静,但他也不觉得卫寂的离去会对自己有何影响。
更不觉自己设计马林骞跌下马,是为了卫寂寻仇报复。
他只是不喜欢喧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旁人来打搅他难得的清静。
对许怀秉来说,断人一腿与折了一支笔,踩过一片枯叶并无区别,他也不会心生愧疚。
那场宴席没多久,许怀秉也离开凉州回了岐孟。
又过两载,他上京代父母去看叔父,在京中小住了几日,还曾在街上巧遇卫寂。
两年未见,卫寂已经褪下稚气,眉眼舒展开来,轮廓清秀,但性情似乎并没有变化,行事仍旧谨慎小心。
他亦步亦趋跟着一个英气逼人的高个子少年,怀里抱着七八样东西。
那高个子少年嫌他走得慢,扭过头竖起长眉,似乎在对他发脾气。
卫寂也不敢说话还嘴,面上挂着愁苦之色。
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