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寨依山而建,寨墙并不是规矩的方形或长形,而是中间面积大,两端逐步收窄,从高处向下望去,就像一只被剖开晒干的干鱼,只不过这条干鱼比较大而已。 寨子最北边的最窄处,孤零零的立着三间木屋,木屋与寨子上其他房屋中间间隔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显得有些孤寂和偏僻。木屋后面有一块小小的空地,地里种植了一些蔬菜瓜果,房子前面同样有一块空地,倒是用青色石板铺就,空地周边和池塘坎上疏落有致的种了一些果树,正是成熟的季节,果树上的果子却是没人采摘。靠寨墙的下面搭了一个棚子,整整齐齐的堆积了一些做饭取暖用的柴草。整个环境比起其他房屋来,显得格外的干净清爽和优雅别致。 少年小天一手拿饼,一手提鱼,远远的从池塘对面疾步走来,踏上池塘小径后,便逐渐放慢了脚步,嘴里扬声叫道:“郑先生在家吗?” 话音刚落,木屋里便有了响动,接着一个温婉低柔的声音响起:“是小天吗?赶快进来。” 随后木屋左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头发花白老妇杵着拐杖走了出来。她的年纪大概六十来岁,身形略微佝偻,身穿素雅的月白色布袍,面容白皙,略显沧桑憔悴,又不失温婉慈祥,眼神柔和安静,花白的长发整齐的向后梳起,用一支银簪别住,依稀可见当年风韵,虽然杵着拐杖,但看起来睿智淡雅,风度气质绝非寻常乡野村妇可比。 少年恭敬的向老妇躬身行礼,被称为郑先生的老妇并不制止,坦然受之,她微微的笑着,等候少年行礼完毕,便微笑问道:“小天今日前来,可是想要正式跟我学习了?”声音软糯温柔,带点外乡口音,和当地女人说话的豪爽大嗓门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双手递上鱼和米饼,恭声应道:“是的,先生,我这段时间都没有活干,我便想每天都来跟先生学习。”说到这里,少年有些脸红,吞吞吐吐的接着说道:“但是我……我没有钱,就今天抓了条鱼,又得了两张饼,想拿来送给先生……”声音越说越低,那“充作学资”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郑先生仰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前少年,眉头皱了皱,并不接少年手上东西,轻轻说道:“既然你已把东西带来了,我也不和你推辞,就收下好了,你且把东西放到厨房,今天就在这里吃饭。” 少年大喜,开心的问道:“那么先生是答应了?” 郑先生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收下了小天这个学生。 小天欢喜的跪了下来,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郑先生磕了三个头,算是正式成为了郑先生的学生。磕完头,他站起身来,径直拿着东西走向木屋右边偏房厨房,把东西放好,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 路过木屋的右边房间时,小天特地向里面看了一下,那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空旷房间,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十来张桌椅,座椅前方放了一个书架,上面放了十来本书籍,那是学生平时上课的地方。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并无学生前来上课。 小天恋恋不舍的看了许久,想到以后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在里面听先生讲课,不由得满心欢喜。 其实郑先生并非本地人,也不是做了入籍登记、有教学资格的教学先生。她在二十多年前带着儿子逃难至此,嫁给了唐家寨一位老实村民,性格温婉善良,知书达理,颇得村人喜欢。因其腿脚不便,平时也只能做些女红补贴家用,闲来无事,便偶尔教教村里小孩读书习字,日子长了,村里人便习惯的将家里小孩送去她那里学习,送些财物作为学资。 龙塘村地处偏远,并无官办教学,若想读书,须去离村十几里外的陨龙镇上,如此远的距离和在镇上的花销,加上山路难行,绝非普通村民所能负担得起。因此此前能够上学的,都是几大家族的嫡系子弟。 郑先生家境并不宽裕,依靠教书得了些钱财,也算多了一条生存之道,对村民子弟而言也是难得的受教机会,得到了大多村民的尊敬,便索性专门的做起了教学,人们对她的称呼也正式变成了郑先生。 郑先生虽然不是正式的教学先生,但她学识渊博,见闻广博, 教授几个蒙童小孩自是不在话下。数年之前,郑先生丈夫因病去世后,她仍然把教学坚持了下来,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 待少年回转郑先生房间时,郑先生已在房间里坐下,手里拿着一件布袍,对着少年说道:“你这一年来长高了不少,我寻思你以前的衣物都不能再穿,因此用你传芳叔的旧衣给你改了一件,你且穿上看看,看合不合身。”郑先生所说的传芳叔,即是其子李传芳,三十多岁,是龙塘村中少数独立谋生的村民之一,与村中数人在陨龙河上放排为生,和郑先生相依为命,今日却是不在家中。 少年怔怔地看着郑先生手中布袍,突然有些呆滞,他哪有像郑先生所说的个头长高穿不了的衣物之类?五岁之后,夏天身上几乎没有穿过衣服,过冬的衣服倒是有一身,都是村里好心人赠送,平时都舍不得穿,怕一旦穿坏了,寒冷天气就无衣可穿。因此夏天长年不穿衣物,全身被晒得黢黑。身上唯一一条短裤,也是村民赠送。平日看到村里同龄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袍子和鞋子走过,他都是远远避开,心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穿上那些东西是什么样的感觉。纵然再羡慕、渴望,他也深深知道,那不是他现在可以企及的东西。他在这几年里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