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您劝劝我们当家的吧,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才肯睡觉,油灯都用不起了。”出屋做饭的妇人一手端着一碗咸菜,一手端着笸箩走了过来。
笸箩里是几个杂粮饼子,她把装有咸菜的碗和笸箩放到了桌子上。
范文程横了妇人一眼,责骂道:“我做的这些事情事关范家的前程,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老实做你的饭去。”
妇人不敢再多言,低着头退出了正屋。
收回目光的范文程转而笑着对范文寀说道:“兄长不用理会,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眼下正是你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回头我想办法把兄长安排进征讨朝鲜国的大军中,借这次大军征讨朝鲜国立一些功劳。”
“为兄以水代酒,多谢兄弟了。”范文寀端起来桌上的水碗。
范文程也端起了自己的水碗,笑着说道:“你我兄弟一家人,理应相互扶持,说感谢就见外了。”
两个人举起水碗碰了一下,然后各自喝了一口碗里的水。
酒水在大金属于奢侈物品。
只有上层人物才能够经常喝到,底层的女真人和汉人,平常很难喝到酒,大金粮食又一直都短缺,不允许有人拿粮食去酿酒。
“汗王上回不是赏赐了我一些鸡蛋,弄个鸡蛋汤端过来。”范文程觉得只喝水嘴里没味儿,便冲外屋的妇人吩咐了一声。
外屋的妇人掀开门帘把脑袋探进来说道:“那点鸡蛋全都换成粮食了,家里快没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兄长也不是外人,实在不行妾身给你们烧点热水喝。”
“弟妹不用忙活了,桌上有吃有喝已经很好了。”范文寀朝外屋说了一句。
桌上有咸菜,有杂粮饼子,这样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换成普通的汉人家中,只能喝点粥骗骗肚子。
“不是让你留几个鸡蛋在家中,怎么全都换成了粮食,弄得兄长连一碗鸡蛋汤都喝不上。”
妇人没能弄来鸡蛋汤,这让范文程觉得丢了面子,忍不住出言怪罪。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眼下大金的情况咱们都了解,能吃饱肚子已经很好了。”范文寀出言安抚范文程。
在大金,像他们这样的汉人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搁在老奴在位的最后几年,他们兄弟两个经常会填不饱肚子。
而且因为虎字旗的原因,西北的晋商已经不在大规模倒卖物资给伪金,顶多是一些小规模的走私活动,根本不成气候。
范文程收回看向外屋的目光,转而对同桌的范文寀说道:“眼下不仅是大金这边年景不好,明国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汗王为了能让大金的勇士吃饱肚子,都快愁白了头。”
说着,他一脸心疼的摇头叹息了一声。
“缺粮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山西有个虎字旗,他们每年往草原上卖去了不少粮茶等货物,要是能够打通与虎字旗之间的商路,绝对能大大缓解大金的粮荒。”范文寀说道。
草原上最大的商队就是来自虎字旗。
以伪金和草原一些部落的关系,对于虎字旗商队的事情自然心知肚明。
范文程咬了一口饼子,搁嘴里细细咀嚼。
而范文寀继续说道:“你可以把这件事告知汗王,若是能够与虎字旗合作,不仅可以在军事上给明国施加压力,还可以解决大金所需的粮铁等重要物资。”
“兄长说的这些,汗王早就想到了。”范文程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兄长可能不清楚,汗王还是贝勒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联系过虎字旗,可惜对方不识抬举,不仅不同意与大金合作,还杀了派去的使者。”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范文寀身子向前压过来一些,嘴里说道,“以前的虎字旗只是一家明国的商号,自然不敢与大金合作,如今他们成了明国境内的反贼,在与大金合作属于合则两利的事情,而且有虎字旗在明国境内牵制住明国朝廷的精力,咱们大金对付起山海关的明军更容易一些。”
范文程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里的食物残渣,咽进肚子里后,说道:“没那么容易,先前汗王再知道虎字旗的人占据皮岛的时候,也曾派人过去谈合作,最后只回来一个,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死在了皮岛,好在派去的都是包衣奴才,若是派去的是女真老爷,损失就更大了。”
“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范文寀伸向咸菜碗的筷子悬在了半空。
范文程吃了一口咸菜又咬了一口饼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过去有段日子了,正巧那时候兄长不在盛京,所以兄长没听说过。”
“虎字旗的人疯了吧,放着这么好一个拉近与大金的关系不用,偏偏要得罪大金,他们就不怕哪天大金出兵对付他们?”范文寀惊诧的说。
在他看来,与大金结盟是当下对虎字旗最有利的事情,双方都是反叛大明,有着天然的合作基础。
范文程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虎字旗是坐寇,和一般的流寇不同,可能这也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流寇只会四处抢掠,什么时候抢不动了,自然而然就会完蛋,而坐寇是占据一块地盘发展,变成一个国中之国,等于再挖国家的根基,成了气候的坐寇威胁远远超过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