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抬手一拽卡在衣服内侧的拉绳,修长手指顺势滑上去把兜帽勾起来戴到头上,压下了翘起的逆毛,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冷淡的散漫劲儿,“你?需要帮忙?”
小老太太的手劲儿很大,向嘉还在震惊怎么一晚上辈分就降了,她的手就被强行塞到了男人的手里。
一瞬间,他们同时挣扎,又同时放弃了挣扎,奶奶粗糙干瘦的手把他们的手握在一起。
“大林,你没有钱吗?我现在回去给你拿。你要帮乖乖——”
“不用。”林清和握住了向嘉的手,没看向嘉,只看奶奶,嗓音沙哑却不敷衍,“我送她去医院,我有钱,您别担心。”
“好!”奶奶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推他们两个往外面走,“赶快去医院,打一针就不疼了,不疼了就好。我去给你们拿伞,对,拿雨伞,你们不能淋雨去。淋雨要生病的,淋雨会生病。”
奶奶松开了他们的手,转身着急忙慌往房子里走。她瘦的厉害,弓着的脊背让单薄的衣衫下骨骼清晰。
她很像向嘉的外婆。
“你要拉我到什么时候?”
向嘉松开了手,仰起头,管他叔叔不叔叔,她得拖个人去医院,“我可能是肠胃炎发作了,阿乌不在,我需要去医院。”
向嘉微卷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脸上惨白,睫毛湿着停在杏眸上方,此刻微微颤抖,声线虚弱,“我叫向嘉,怎么称呼?”
向嘉示了弱,她记得昨晚给这位老板多刷了五百块。这五百块,必要时她得要回来。
手机没了,小镇医院不一定能刷卡,她相当于身无分文。
奶奶拿着雨伞小跑出来,努力往林清和头顶撑,带着很明显的讨好,林清和弯腰接过雨伞。伞角磕到向嘉的肩膀,雨水顺着她的衣服就沁到了皮肤上,冰凉一片。
向嘉暗里磨了下牙,远离林清和。
林清和直起身站在一方小院里看向嘉,灰瓦一碧如洗,青石板在细雨里泛着寒光。
“我上去取我的证件。”向嘉忍着脾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退后一步,尽可能让自己目光诚恳真切,“谢谢您。”
林清和:“……”
向嘉快步上楼回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穿在外面,换了一双运动鞋,拿了背包匆匆下楼。
院子里林清和已经不见了,奶奶拿着伞和针织外套守在楼梯口。
“我已经穿上衣服了。”向嘉立刻张开手向奶奶展示了身上的衣服,接过雨伞说道,“我去医院,您别跟着我了,赶快回去。”
奶奶还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向嘉跨出阿乌客栈大门撑开伞举到头顶,林清和倚靠在对面酒吧门口的屋檐下,白天‘一家酒吧’的招牌更显破旧。他的鞋带系上了,双手插兜靠着雕花木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纯粹的发呆。
“您快回去,不要出门,不要去水边。”向嘉回头看向奶奶,狠了狠心,道,“你再不回去乖乖待在家里,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对面林清和掀起了眼皮,黑眸陡然锐利。
奶奶眼圈一红,但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弓着单薄削瘦的背走了回去。
向嘉斜了下伞面,面对林清和,“走吧。”
林清和抬手随意一指陡直的青石板路,语调淡淡,“从这里上去有通往县城的公交车,一块钱坐到县医院站下车 ——”
“你不去?奶奶说让你送我去医院。”向嘉隔着雨雾看他。
兜帽压的很深,林清和的眉眼陷在阴影里,只有睫毛尖上沾着光。他皮肤很白,姿态懒散,没有起身的意思,“忽然不想做好事了,我看你体力挺好,一个人也能去医院——”
向嘉没等他说完便蹲了下去,她声音颤抖,“我不能。”
林清和看着她,向嘉迎着他的目光。她明明脆弱的风一吹就折,偏眼神带着挑衅。
“奶奶。”向嘉提高了声音。
林清和大步走过来拿走雨伞,一把拎起她,带着她往湿漉漉的青石板台阶上走,“乖乖是她女儿的小名,去世快十年了。向女士,你可以利用她,没必要对她那么残忍。”
“残忍吗?”向嘉疼的直不起腰,依靠着他舒服多了,他很高,手很有劲儿,刚才那一下差点把向嘉提离地面。核心力量很强,这位健身吗?向嘉的手肘碰到他紧实的腰,“她是阿尔兹海默症吧?我外婆就是阿尔兹海默症,我当时要去外地读书,怕她伤心,骗她说我每周都会回去看她。她为了接我,出了意外。”
林清和往旁边挪了半步,远离她的手和呼吸。雨伞整个倾斜到向嘉这边,他半边肩膀落到了雨里。
“这个病就是这么残忍,她的逻辑和我们不一样,这里离江很近。”向嘉没把话说完,转头看向林清和完美的下颌线,转移了话题,“我昨天听那个人叫你林清和,哪几个字?清和四月?林木华滋?”
“你不想意外从这里摔下去,别说话。”林清和好看的眉毛蹙着,没有多少耐心,语调恢复了之前的散漫,“我只睡了两个小时被叫起来,没睡醒,头很疼。”
青石板台阶又长又陡,林清和不想说话,向嘉疼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