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
他是铁骑上闪闪发光的少年。
带着满身的叛逆和嚣张,轰然打破了这小城里的沉寂和一成不变。
而我是幻想在他身后默默无闻的风,试图追逐他的衣角,一起奔驰在崎岖的山路上。
仿佛这样,我就有了可以和他一起欢笑,一同飞翔的能力。
——汀雪。
……
五月的港城还有一丝微凉。
它像是在努力追逐春天的末梢,借此搭上通往夏天的列车,好让自己变得热闹一些。
可在整个追逐的过程中,它总是与即将到来的炎热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夏季的海边,又总是让人联想到橘子味的棒冰,可乐汽水,还有卡带样式的录音带。
邮轮的嗡鸣声绕过信号灯,传到了海边的公路上。
满川阳,正骑着摩托,奔驰在这油然而起的嗡鸣声中。
迎面而来的海风带有一丝腥咸的气味,灰白的海鸥被摩托车轰鸣声惊起,发出鸣叫,向着遥远的天空飞翔而去。
不过,对于眼前的美景,少年并没有抬起头来仔细观赏,只是拧着油门,加速向着不远处的小镇行驶而去。
银黑色的赛摩不断发出轰鸣,满川阳的身子也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左右压住方向。
他带着一顶灰色的跑车盔,霓虹的镜片反射着彩光,在银灰映衬之下格外亮眼。
黑色的机能外套,黑色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麦昆鞋。
这就是满川阳离开家时带走的全部物品。
“滚,从这里滚出去,离开这个家!”
“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脑海中,父亲的呵斥还在隐隐震响。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烦躁,这种情绪在心底压抑,再压抑,却无处释放。
母亲是在他七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永久地离开了他。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的两个月后,给他找来了一个后妈,连同一个小他三岁的妹妹。
就这样从此以后,叛逆这个词似乎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逐步扩散。
从开始只是和父亲对着干,再到后来的争吵、打架。
他就像是一只始终对外界保持高度警戒的狮子,只要有人堂而皇之地踏入他的领地,他就会扑上去撕扯、抓咬,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个进入他领地的人赶走。
于是,在今早那场不可挽回的争吵之后,父亲当场命人将他的东西打包扔出门外。
属于满川阳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对此,满川阳脸上的神情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从地上捡起了落在脚边的外套。
在抖落上面沾染的灰尘之后,说道:“我可以滚,但是我的摩托必须带走……”
“你就和你那破烂玩意过一辈子吧,”他的身前,父亲喘着气,气急道,“脑子里整天都是你的那个摩托,摩托有你的家人重要?”
“不好意思,”听到这里,少年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和客气,将外套穿在身上,冷淡道,“我的母亲早已经去世,所以,我的家人——不也只有不待见我的你了吗?”
“你……”父亲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他。
但他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
回忆到这里,就被少年从脑海中掐断了。
海浪声逐渐变得清晰,满川阳忽然猛地刹住闸,轮胎与地面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停下车子,长腿一抬,从摩托车上下来,顺便,拔下车子上的钥匙。
在他的斜前方是一排低矮的建筑,火红的日光下,他侧过头,向着建筑物上的招牌看去。
「喜事多杂货铺,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除此之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烟酒专卖……
摩托车头盔下,他微微皱眉,像是在打量这座摇摇欲坠的小房子,在猜想他走进去的时候房子会不会轰然倒塌。
不过,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之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将钥匙装进口袋,长腿微迈,走进了这家占地面积小,灯光昏暗,摆放杂乱的小卖部里。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火腿肠……”
老旧的喇叭里循环播放着这样的一句话。
满川阳在柜台前停住了脚步,左右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柜台后,靠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把蒲扇的大爷身上。
大爷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甚至在这整个过程中,也只有眼皮微微上移了一点。
“瓜子花生火腿肠,未成年不能买烟酒,你要点什么?”
“我成年了,”少年声音清冷地说道,“一包烟。”
这句话说完后,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听到这,大爷眯缝起自己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少年。
最终,大爷不情不愿地抬起了手,示意满川阳香烟在他左手边的货架上。
满川阳从摆满商品的过道穿过,看着那排货架上众多品牌的香烟。
他将手伸进口袋里面,修长的手指绕过里面的钥匙,最后摸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