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候夫人乃是先帝遗旨中亲封的大长公主。那圣旨现在还在崇德殿里收着呢。不过当初桑侯夫人的确是拒了的。
小太监咂舌:乖乖,这么好的事儿怎么给拒了呢?
吴太监哼哼道:“若是你,你可有这份定力?”
夜风骤起,斗大的雨星子崩落下来。吴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眯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
“桑侯夫人出身寻常,幼年失怙。为了生计只得带了年幼的兄弟辗转回乡。”
“这个我知道!”小太监双眼发亮,显然是崇拜至极:“是前些年辞官去了鹿鸣书院做山长的顾大人!还有在各郡都开了慈幼堂,悬壶济世的小顾大人!”
“是啊,当年那一乱,顾家联姻桑侯。顾家人脉凋零不假,可两个兄弟都极争气,一跃成为朝廷显贵。单凭当年的那份情分,到现在说句如日中天都不为过。
可是你瞧瞧,人家临门收的这一角,收的当真是漂亮。”
吴太监瞥了一眼傻愣愣的徒弟:“师傅教你个乖,福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可是接得住福气,还能拿着福气绵延的长长久久的,那才是值得相交的高人。”
顾家这福运显然是极长久的。
他透过雨幕看着远方:“顾家在朝堂已然站稳脚跟。即便已经抽身,以诗书耕读传家,陛下在一日,便有顾家和侯府的荣耀。本就不再需要额外的恩宠了。”
早些年顾大人为陛下的一大助力。如今眼看几位皇子都已长成,急流勇退去享誉天下的书院做山长,当然是再清贵不过的了。
雨线沿着屋檐洒下,一阵疾风拂过,有细密的雨线被吹到廊下来。打湿了吴太监清灰的衣衫。
“刚才我说到哪儿来着。”
“说到桑候夫人当年回乡避难。”小太监听的入迷。
“对对,”吴太监透着雨线,浑浊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廊下挂的那盏灯笼在风下忽明忽暗。
“那个时候,桑候夫人捡到了年幼的陛下。当时陛下还未被先帝册封为储君。祈王搅动风云。为争储位,诬陷陛下当时的君父勤王谋反。
当时唯有几位死士护着小殿下远走避难。却接连被叛军斩杀身亡。夫人捡到了小殿下,悉心照顾,并视之为弟。
听说当年顾家的家境也极其艰难。当年去找过小殿下的你刘爷爷说过,顾家当年,就是一个大娃娃带着三个小娃娃,在村口卖吃食,就这么挣命般的熬了过来。”
“那可当真是不容易。”
小太监陪着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当年麒麟亲卫在乡下找到小殿下时。对夫人据实以告。也是有意要带着顾家举家搬迁至京城的。”
他微微一顿,不掩佩服之意:
“只不过也是被当时的夫人拒绝了。”
“啊?!”
小太监张大了嘴,恨不得捶胸顿足表示遗憾。这样天大的好事,又怎能拒绝呢?
吴太监叹息道:“听说了这个,在知道夫人拒绝了册封大长公主的旨意,并不怎么稀奇了吧?”
当时的顾氏,不过是个弱龄的姑娘而已。”
小太监忍不住问 :“可后来陛下得封储君举朝皆知啊,顾家就没有试图再去联络陛下吗?”
老太监摇摇头:“我猜咱们陛下从小便是个定得住心的。中间也必定派人暗中看顾着顾家。不过当时陛下尚且年幼,还得托庇于先帝保护。
朝中势力纷乱复杂,即便是陛下当初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君心难测,时局未稳,这段关系说出来只会把顾家拖上风口浪尖。自然是按下不提。
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即便是现在,太皇太后不还是对陛下……
咳咳……”吴太监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话,便紧紧闭上了嘴。
“那后来呢,”小太监连声问。
“后来?”吴太监瞥了一眼他徒弟兴奋到发光的脸,仿佛恨不得自己是这桩际遇的人物。
“后来不过是大家都津津乐道的事。顾家人自己也是争气。大姑娘,也就是后来的桑候夫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顾家大公子科举应试光耀门楣。再有就是顾家大姑娘和桑侯的婚事。
到最后咱们陛下登基,为自己的君父平反。顾家的这段往事,自然也浮了出来。”
“再后来,麒麟卫和顾家为陛下近臣,辅佐陛下成就圣业,功劳卓越。陛下视顾氏夫人为阿姊,感情自然亲厚。桑侯和顾氏夫人感情甚笃,就这么一个独子,陛下自然爱重。”
“这就没啦?”
小太监意犹未尽。
“没啦,小兔崽子!”吴太监骂道:“你师傅我是今儿心情好才给你念叨这么多陈年往事。记住喽,头要低眼要灵,嘴巴要闭得紧,方能长久,滚回去。”
小太监一溜烟儿跑掉了。
吴太监拂尘一抖,心中唏嘘。果然人老了就爱念叨以前的事儿。孙氏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太皇太后热衷于让陛下提拔宫妃,皇后不喜,两边是说不上剑拔弩张,但也气氛微妙。
说起来大皇子也都已到成婚的年纪了,他们怎能不着急?本朝自马上得来,不重嫡长只择贤而立。麒麟卫则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