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梁辛五岁开始学大提琴,天赋过人,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被推荐到重点中学就读,老师说她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她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是一条坦途。
这条路上第一个障碍物,是从天而降的应星星。
应星星是学校乐团缺人临时被拉过来帮忙的,她好像什么乐器都会一点又不精通,这种印象持续到大提琴第二首席因病缺席的一场练习……她的大提琴情感丰沛,技巧纯熟,一度喧宾夺主,被老师喊停。
甚至连她熟悉新曲的速度也远超旁人,如果老师不在,根本不会好好练习,拿一把直尺弹变调的柴可夫斯基,只用小提琴的两根弦演奏帕格尼尼,她脑海里仿佛有无数音符同时跳跃,没有人能捕捉到。
梁辛一开始心存计较,但很快就发现与其担心应星星威胁自己首席地位,不如担心她隔三差五缺席。
她的天赋如此出众,以至于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就能轻而易举的践踏别人的成绩。
整个少年时期,梁辛都非常讨厌她。
“我吗?”
应星星眨了眨眼睛,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这种对自己一无所知的谦虚也让人讨厌。
梁辛说,“当然是你。我从小到大参加了上百场比赛,只输给过你一个人。”
应星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她想说那只是个意外,但感觉如果真的说出口反而惹梁辛生气。
“所以我才不明白,”梁辛视线锐利,“你明明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放弃它?”
“……”
她一直盯着应星星,好像在说不得到答案不会离开。
从很久以前她就这么执着。
应星星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学姐,毕业前最后一场比赛,你还记得吗。”
“我帮你报了名,结果你却根本没上台那一次?”梁辛说,“怎么会忘记?”
“那天早上下了雨,天气很不好。”
“所以呢?你赖床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似乎斟酌着怎么解释,皱起眉头。
“我爸爸不知从哪里得知当天我有比赛,一早从外地赶来,在盘山公路出了车祸。”应星星顿了一下,漫天雨气仿佛穿越时光,扑面而来,“临出门前,我接到医院电话。”
“……”
“所以我才缺席了,不是故意跟你作对。”
梁辛哑口无言。
那场比赛她理所当然拔得头筹,没过几天收到心仪院校的录取通知,出国深造,没有再见过应星星。
“那后来……”
“后来也没什么啦,我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应星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根本不存在的褶皱,缓解气氛似的问,“除了咖啡,我最近饼干做的也不错,你要试试吗?”
咖啡已经凉透,梁辛怔怔回过神,“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如果当初我没有擅自帮你报名……”
“梁辛。”
应星星打断她,“你不要这样想。”
就算是不通人情世故如梁辛,也明白不该说下去,又或者她根本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她站起来,不知如何道别。
“有空再来吧,”应星星在她临出门前,从柜台后探出头来,语气轻松,“我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梁辛脚步顿住,想起一件琐事,“去年我在维也纳遇见蒋明琛,他向我打听过你……你们还有联系吗?”
“……”
好久没听到的名字让应星星惊讶了一下。
十七岁之前,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蒋明琛分开,十七岁后,她却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
梁辛见她沉默,心知肚明,但忍不住多说一句,“他看上去……很关心你。”
什么样的关心会让人十年间了无音讯呢?
“谢谢你告诉我。”应星星笑了笑。
……
简渊今天来的比平常晚一些,工作室已经关门,门口悬挂的灯饰在黑暗中如同星点,不知疲倦地闪烁。
他下车,看见应星星孤零零地坐在门口台阶,低头专心研究花坛的样子。
“星星。”
缩成一团的人影动了一下,在黑暗中抬起头。
简渊想起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跳起来朝自己跑来,那样的无忧无虑。
他抬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在想什么?”
“……学长。”
她好像这才认出来人,茫然地叫了一声。
“怎么不进去等?”
应星星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回答的却是他的上一个问题,“在想……我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她记得梁辛临走前,看向她的眼神,好像非常非常的惋惜。
“今天有人问我为什么放弃大提琴,”应星星出神地说,“我根本回答不上来。”
“……”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每次一摸琴盒,就会想起那道电话铃声。”
铃声之后,是爸爸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