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此番受伤,委实是太过重了些,虽险之又险的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到底五脏皆损,大伤元气。 大半个月里,她都是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全仰仗着一碗又一碗的人参灵芝汤续命。 这日清晨,阿英终是从半梦半睡间苏醒了过来,未及睁开双眼,便觉肩头酸疼,浑身绵软,竟是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 费了好大气力,这才勉强掀开重于千钧的眼皮,睡得太久,双目骤然见光有些不适,她下意识抬手想遮住眉眼,却忽然察觉有异。 将手举到眼前,她眯眼瞧了许久,这才看清,原来自己双手腕上皆被扣上了紫金制的锁链。 那紫金坚似钢,韧似铁,寻常鞭子绳索中能绞进一星半点,便已是威力大增。而今这整条锁链皆以紫金所制,纵使铸得镂空雕花,纤细精致,却也坚硬非常,锋利如斩鲲也未必能斩断。 不仅双手,连她的双足也被锁链锁住了。 记忆瞬间回笼,北上燕京,夜闯贵府,月下对峙......阿英心中一震,猛然起身,却因浑身酸软无力,又重重跌回了床上。 那锁链上坠了数枚小巧铃铛,她一动作,铃铛即响,立马有两名婢子自外间入内查看。 见她清醒,一女匆匆出门禀告,一女上前细声细语的询问: “姑娘醒了?可是口渴?身上可有哪里还疼?” 阿英不答,她只想尽快起身,婢子急忙阻止:“姑娘身子未好利索,不易起身,快快躺好。” 那婢子不过是寻常女子,却轻而易举的将阿英按回了床上,阿英提气运力,却骤然发现自己丹田一片空荡,连一丝内力也无。 她悚然一惊,下意识挣扎了起来,却是忽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开口道: “你若想臂膀从此废掉,还是要再多用一些力气得好。” 只见房中走进一肤色微黑的俏丽少女,着一身银线绣花的藏蓝袄裙,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用五彩丝络辫成了麻花辫,她一边用手指玩着发梢,一边笑意盈盈的望着阿英。 “不过臂膀废了也好,免得担心你逃跑,依我说便直接喂你喝上一碗‘神仙汤’,躺在床上连眼耳口鼻都动不了,哪里还用打一副紫金锁这么麻烦。” 阿英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此人正是与她在华山相遇言行古怪的少女阿笑。 “你......”电光火石间,阿英脑中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原来你是颜玦的人!” “喂喂,我只是在世子哥哥手下做事,可不是什么他的人,”阿笑颇为不满,“而且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笨了一些?” “你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我?” “那当然了,本来我打算给你下毒,逼你去西宁州讨解药,谁想到你傻傻的自投罗网,倒是省了我的力气。” 当日南北客店颜玉央一行轻易放过了自己,阿英还觉得不对,原来确是有后招。太华山下她与梁家兄弟及卓航的谈话,想必是被此人在店外偷听了去,这才料到她必会追着杨雄杰前往西宁州。 阿英抬头,死死的盯着她:“你究竟姓什么?”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知道你姓卓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许是她此时如同废人瘫在床上不能再构成威胁,阿笑轻松的给了她答案: “我姓龙,我叫龙阿笑。” 龙姓乃是南疆爻族大姓,阿英一凛:“原来你就是世子府那使毒的高手!” 南疆位于巴蜀湘楚之南,大理国以东的大爻山一带,属大宋境内,却从来不受朝廷所制。南疆九溪十八峒,一寨一族,一族一爻,汉人称之为百爻之地。爻人善医毒,行巫蛊事,素来为中原人所忌惮。江湖上总是流传着各式各样或真或假,关于南疆关于爻族的传说,大师伯也曾与阿英讲过不少,却不想今日竟是见到了真正的爻女。 遥想昔日吕策提起那济南公孙家上下百余口的死状,这龙阿笑就在身边,还事不关己的笑着追问。正如此时她听阿英称自己为高手,便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 “是我呀,我就是那个使毒的高手!你们中原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不知有多少江湖中人就丧命在她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下,阿英不禁遍体生寒。 如今她身体实在虚弱,不过只说了这两三句话,便觉得胸口发疼,头晕目眩。有婢女端来汤药,欲伺候阿英服食,阿英拒不张口。婢女也不惊慌,众女围上前,便有两人按住了她的身子,强行将药喂进她口中。 “咳咳,咳......” 阿英奋力挣扎,药汤洒了不少,有几口呛在气喉中呛得她不住的咳嗽,每咳一下都是胸口撕心裂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