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陆遇迟从工作室门口送走,初庭站在这日头的风口。
大门两扇朝外敞开,斜前方对着棵高大的常青松柏,穿堂风打马而过,上面雪屑抖落,伴随从她脖颈钻进羽绒服的冷风。
初庭肩膀颤得一激灵,将方才吊到嗓子眼儿的砰砰乱跳的心,尽数吞进肚皮里。
浑身上下有种说不上来由的别扭。
那股子窘迫劲儿特别难消,她从身侧抬起只胳膊,手背往左脸一贴,保留的些许烫灼热了肌肤。
估计刚才脸也是红的。
思及此处,初庭垂下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打小脸皮薄,字面上的意思。
但凡一张口撒谎,或是一紧张,这张巴掌小脸必定自内而外漾出显眼异常的红。
邵珊珊他们得知后锐评,说这张魅里带俏又将清纯恰到好处的“妖精”脸蛋,偏偏投错胎,生到个唐僧身上。
更有甚者不要脸胡诌:“长最海的脸,当最纯情的妞儿。”
初庭摇摇头,正打算先回屋里时,手肘不小心从香几棱角边一触而过。
这才想起窘迫的前因后果。
老式香几分为上下两层,第一层摆着原先养兰花的空盆子,第二层离地面近,这才让她往后踉跄时,小腿肚碰倒了物件。
老房子有年代的东西多,放得七零八落,忘东落西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到底倒掉何物,她完全没几分印象。
初庭矮下腰,手腕下压,挤着脸一边的眉头和眼睛,卯足了力气伸长胳膊。
费力终于勾出角落里的东西,紧随其后,一声更加明显的脆响。
再垂眸,视线中玻璃碎了一地。
从下面掏出来一个厚实的相框,木质材料,捧在掌心无意揩过凹凸不平的边框,边边角角都雕刻着落错有致的细暗花纹,实在精致。
可惜的是,相框表面镶嵌的玻璃碎得不成样子,只堪堪在四角卡了几块大的,打眼看过去地面上星星点点,明媚阳光中玻璃折射出微小的光。
她小心地吹掉表面的灰尘和杂须。
细小的颗粒像飞虫在空气里起起伏伏中,照片朗然起来。
初庭愣了一下,表情讶住。
拍的是高中那会的她。
十六七岁的初庭五官还没完全张开,那张明丽漂亮的脸蛋有些婴儿肥,保存着少女青春期特有的稚气。
她耳边发丝里别着一朵合欢花,墨发披肩,一中的夏季校服版型宽大,难显她渐渐流畅又婀娜的身体曲线。
那神情像是被拍照的人叫了一下名字,忽然回头,水盈盈一双杏眼,眼尾微翘,含着惊讶。
初庭只觉得熟悉,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什么时候拍的。
旧照片刚好暴露到空气中。
初庭捏住其中一个边角,从碎玻璃里掏出照片,带动翻转背后。
动作间,她目光下移,背后右下角圆珠笔写了一个很小的符号,可惜时间久远,笔墨掉得几乎看不清。
不等她再深究细想,吴奚从后面跑出来,手里端着堆起来要冒尖的应季砂糖橘。
吴奚满面春风:“庭姐,原来你还在这儿站着呀。快尝尝我新买的橘子,可甜了!”
接着眸色一转之际,从眼眶坠落地面,吴奚哎呀出一声错愕:“这怎么回事,一地碎玻璃!”
“庭姐你快往边上站,小心把你划伤了。”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果盘,转成陀螺到处找扫帚。
吴奚手脚很麻利,三下五除二打扫干净,临到最后不放心,又弯下腰,两眼凑近确定好没有玻璃碎渣后,卸掉提心吊胆的气。
手边刚好是剥好皮的砂糖橘,吴奚从果盘里挑出来,嘿嘿笑了一声,转去递给初庭。
“本来以为碰见唐远哥这个明星算够幸运了,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又见了这么多,够我回去跟朋友吹一辈子牛了。”
吴奚笑意不减,语气顿了须臾继续道:“话说庭姐,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客串的试镜吗?如果你去了我肯定当你头号粉丝!”
赔陆遇迟豪车维修费那个事,吴奚对初庭打心底的感激。
不仅如此,这份感激在几分钟前演示的一颦一动中蒸腾更胜。
美人制伞过分惊艳,这场景,实在叫人移不开眼。
吴助理感动外加惊艳,当机立断发誓要当初庭的死忠粉。
不过对于当事人初庭而言,她自己心里都没个准数,演戏她提不起兴趣,至于接不接对面抛出的橄榄枝,思绪在和陆遇迟那番寺中交谈里摇摆不定。
她懒得把小橘子剥成几瓣,拿起整个凑到唇边,张嘴贝齿就着最顶端的果蒂吞了。
话音都含含糊糊,双手一摆理由随口扯来:“突然想起来还有张稿子没画完,你慢慢吃,我先进屋了。”
工作室书房紧靠小花圃,寂静异常。
初庭坐在窗口,外面树斑影影绰绰,明暗参半洒过一桌子铺陈而开的笔墨纸砚。
环境无可挑剔的雅致,美中不足的是她犯了难。
有稿子没画完不是个假话。
她现在手头上的确有个博物馆文创的设计稿,可惜卡壳许久,光设计初稿画废十几二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