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扬扬洒洒下了一整夜的雪,现下雪屑未融,青石板中间围了星点枯绿,路灯照射下如碎钻。
车笛鸣了两下,停到路边。
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已经从驾驶位下来,一路小跑到她跟前。
初庭匆忙回过神,抬起头,取下耳机的间隙中视线扫过手机屏幕:深绿色蝙蝠棉服,黑色紧身牛仔裤,流苏长靴,应该就是唐远电话里说的帮她找的新助理吴奚。
小姑娘很有眼力见,接过她手里两个特大号行李箱,边笑边热络道:“庭姐你久等了,快上车吧车里暖和。”
车内空调很足,呼啦呼啦的阵阵热风,吹得初庭白皙的鼻尖微微泛了些许红。
m国飞往锦安市的飞机晚点,冗长的候机遇上刚颠倒回来的时差,无疑是种折磨。
困,很困,眼皮打架。
初庭缩到后座,前面开车的助理叫了她好几声,她反应过来,轻揉眉心半晌之后“嗯”了一声。
小吴看得出她身疲力竭,关于工作的事在嘴边打转一圈,咽下去。
顿了须臾,她的声音低了又低:“姐,送您回桐花巷,还是直接回小区?”
“回桐花巷,我今晚住工作室。”
天色暗淡,路灯稀存的光亮映了几片随风落下的雪屑。
自打入冬以后,夜里马路上人少车少,北方不比南方,瓢雪的冷风中根本站不住人。
地面结了层冰,吴奚没敢开快。
初庭头靠到车玻璃上,偏长的眼梢低垂成缝。
“桐花巷”是她在锦安市工作室的名字,开在桐花繁茂的市井深巷,今年冬天赶上头一次翻新。
他们家祖籍往上数三代,都做得了一手玲珑精致的油纸伞。尤其是初庭的爷爷,师承晚清宫廷匠人,做得更叫一个精美绝伦:伞骨刚劲纤细,面上的丹青山水泼墨而绘,栩栩如生。
一时之间初爷爷名声大噪。
可惜这东西经不住时间的消磨,拿初庭父亲初明舟的话来说就是,“做伞劳人劳神,赚不来几个钱。”听了这话初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拐棍抽打儿子身上昂贵的西装,嘴里止不住地哆嗦出来“逆子、混账、家门不幸”诸如此类的话。
初明舟也不生气,理平整衣摆上的褶印,怼他就是个老顽固,不懂与时变通。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这门手艺没断在孙女初庭手里。
这次回国突然,初庭光行李就满满当当塞了两个箱子。
在此之前她没有接影视片委托顾问的经验,奈何对方盛情难却,甚至不知道从哪搞到初爷爷的联系方式。一通越洋电话打到她那里,隔着太平洋和冰冷的手机屏幕,都阻挡不了对面的如火热情。
初庭的精神在衰弱边缘试探,终于招架不住,随口应了下来。
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想着,不知不觉阖起眼睛。
一阵车子的颠簸,下巴从掌心滑下来,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耳边尖锐的车笛划破夜的寂静,车轮和地面摩擦过的声音分外刺耳,刺得初庭耳膜一抽一抽发痛。
正前方另一辆车的冷白车灯冲撞到人眼里,她下意识抬起手臂,眯起眼睛,反应过来的吴奚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下车去前面查看情况。
路面结冰,车轮打滑,她的车和前面那辆错开的迈巴赫“亲密接触”。
她弯腰勾好鞋,紧跟在吴奚后面下车。
猫着腰的女孩用余光瞥见初庭也下车了,抬起头看向她的的瞬间,眼眶立马红掉大半。
初庭弯了下嘴角弧度,安抚似地拍了两下她的肩,朝车跟前走几步,边弯腰边把垂到脸边的长发别到耳朵后面。
“让我先看看。”她看向吴奚,“别哭,路上滑难免的事。”
她的suv没什么问题,倒是对方的迈巴赫,因为紧急刹车,车头蹭出一道刮痕。
很长,不深,掉了漆皮。
正说着,前方传来脚步声,拦腰打断吴奚已经有些发哽的嗓音。
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黑西装穿得笔挺,他快步赶到两车之间,盯着迈巴赫凝神看了好久,“哎呦”嚎了老大一声。
接着他小跑到后座,车窗降下一条缝,低声跟里面的人说话。
吴奚小心翼翼瞥向身边的人,又将目光从脚底挪到不远处的西装男,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她的手指不安绞住衣角:“对不起庭姐,我没注意我,我……”
陈雨江声音回头,正好对上车灯下女人沉黑发亮的眸。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的金牌经纪人陈雨江,他敢打包票,他见过的美女娇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即便是在最不缺美女帅哥的地方待久了,见状,陈雨江还是稍楞了一下。
微卷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随意散在耳后。刘海因为沾了雪水有几缕粘在一起,贴在脸上,白色呢子大衣修身,勾勒得出女人姣好的身材,她的五官偏冷,又在美艳和温婉中恰到好处,没什么表情时,距离感拉满。
此时雪又开始下了,淅淅索索夹在了几滴雨,轻微撞击到玻璃上作响清脆不断。
初庭撑着从车里拿来的黑伞,与他目光短短触碰后,用伞遮住前额。
吴奚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