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眸光微暗,一言不发。抱起姜薇芝大步走向营帐。
他薄唇紧抿与绷紧的下颌线连成了一道冷硬的弧度。
直到怀里的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陆则下意识低头,与姜薇芝可怜巴巴的眼神对了个正着,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儿。
纤细的指尖沾染了点点泥污,倒是衬的手指愈发莹白。
心里那团火,似乎更旺了。他偏过头,不再看她。
“生气了?”姜薇芝字尾微挑,她清晰地感受到陆则俯身抱起她时凌乱的心跳和压抑的颤抖。
此时的某人正在气头上,压根没注意到她语气里那藏不住的亲昵。
他将唇抿的更紧。
“唔……”
她刚想抬手摸摸陆则的脸颊,告诉他自己没事,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痛哼出声。
陆则脸色一沉,不由地加快脚步。但怀里的人依旧被稳稳的护着,不见半分颠簸。
营帐前,两位随行的太医早就被闻讯的皇后安排在一旁等候。
“薇儿……”皇后见陆则抱着浑身血污的姜薇芝心疼的直抹眼泪,催促着两位太医,“快,快给侯夫人诊治!”
走进营帐,陆则动作轻柔地将姜薇芝放在软塌上。
帐外,或好奇或事不关己或幸灾乐祸的贵胄闺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看样子镇北侯和那个姜家女果然如传闻的那般……长得好看才学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讨夫家喜欢!”一个身穿桃粉色骑装的女子瞥了眼不远处的营帐,不屑地撇了撇嘴。
身旁身着淡蓝衣裙的女子心有余悸的瞄了眼营帐,又快速收回视线,“是啊,瞧镇北侯那脸色真真是吓人!妻子伤成那样,不见半分心疼就算了,脸色还那般阴沉……”
“要我说啊,这侯夫人倒也是真可怜。”另一个一身水绿长裙的女子一声轻嗤,晃了晃手中的蚕丝扇,不似来秋狩倒像是来郊游的。
“镇北侯就算长得再好,权势再大又怎样?说白了也不过一介武夫!镇北侯的根基到底远在北疆……京城?呵……”她不屑地挑了挑眉,故意将声音压的更低,“我还听说那北疆不仅气候恶劣,那儿的人也都是些粗鄙野蛮不懂礼数的野人!”
他们议论着,揣测着,时不时将目光瞄向那处密不透风的营帐,却都十分有默契地将声音压的极低。
账内,陆则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从姜薇芝身上挪开过。
自与父亲上战场,他就从不曾再被情绪支配。即便当年父亲战死沙场,他亦能强压痛苦,冷静克制地指挥作战。
可刚刚那团火,却烧的莫名,险些让他控制不住。
看着她满身是血躺在地上,陆则竟有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得恐惧,尽管那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而姜薇芝的那句“好疼……”更是直接将所有情绪转变成了让他难以抑制的愤怒。
可气什么呢……
是气她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还是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保护别人?
两者都不是。
他是气自己就那样答应了让她独自去骑马,哪怕派上一个手下保护,也不至于让她受伤至此。
姜薇芝半躺在软塌上,先前还有些昏沉的脑子,此刻已经清醒许多。
她朝皇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姑母,薇儿无碍,您莫要担心。”
皇后眼眶一热,自己这小侄女自打及笈后便谨守规矩一直喊她娘娘,任她如何劝解也不听,如今这声久违的姑母让她忍不住鼻间泛酸。
“太医,薇儿的伤势如何?”
两位太医把完脉,对视一眼。其中年龄稍长的张太医恭敬道,“回皇后娘娘,侯夫人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好在并未伤到内脏筋骨……”
皇后听罢,明显松了口气。
但陆则却明显察觉到张太医脸上一闪而过欲言又止的神情。
“侯夫人,您可有感到头部有所不适?如头痛,恶心抑或是记忆所有缺失或模糊?”年龄稍轻的刘太医突然开口问道。
姜薇芝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虽奇怪太医为何问这个问题,却也认真的回想起来:从年幼时父母哥哥对她的千娇百宠;到那人的不告而别,再到后来阴差阳错听到父母的对话,她心底的……震惊?
震惊什么……记忆有一小段的空白。
但她只是短暂地愣了片刻,就很快恢复了平静。
最后是皇帝赐婚,与陆则成亲后还算融洽的生活以及昨晚……
一抹薄红悄悄爬上了姜薇芝小巧的耳尖。
桩桩件件并无不妥。
她知道陆则在看她,和往日的他略有不同。
是担心她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初醒来时,头有些痛,不过现下已减轻许多……记忆亦无缺失模糊……”
姜薇芝耳尖覆上的那抹绯红刺的陆则心头一沉。
她……在想谁?
陆则别过眼。
刘太医闻言,微微点头,与张太医对视一眼,不再开口。
陆则眸光微动,只一瞬便恢复平静。
赵嬷嬷从张太医手里接过药方,并将煎煮药材和调理伤势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