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丘逐层进针麻醉。
等局麻生效期间,跪着做手术的她直起身,闭眼舒展快僵硬的肢体,再用手肘的衣物擦掉额头的汗,心里突升感慨:
麻醉药是好文明。
在皮肉里翻找污物都没有让青年剧烈挣扎一下,麻醉果然是外科医生的勇气。
进度还算顺利,就是眼睛快废了。
秦昭休息完毕,拿起手术刀准备开始切除坏死的组织。
思维猛地拐弯,她突然意识到核对麻药有效期限在这里是完全可以省略的步骤。
光看数字的话,麻醉药的有效期限似乎变成了两千多年。
——史上最长有效期限的麻药在我手里。
——震惊,我的麻药这辈子都过不了期。
秦昭笑笑,暂停跑飞的吐槽欲。
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台手术,即使只有她一个人,依旧无师自通了手术室里的欢乐整活。
还能说笑话,就是好事情呀。
她提起手术刀,眼神越发坚定。
而身上的酸痛却不翼而飞了。
……
在尽量保留骨膜和保障骨膜供血的情况下清理坏死组织,关注病人体征随时补局麻,再把受损的血管结扎缝合,肌腱吻合缝合,最后轮到皮下组织和皮肤。
打上最后一个外科手术结的时候,秦昭几乎以为自己的膝盖也随之而去了。跪在地上伏着身子做手术,这种经历打死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谁叫这里的床只有这么点点高!
简直太难为人了。
脱下橡胶手套拆掉手术服,秦昭撑着床沿翻身靠床坐在地上,就差瘫成一团猫饼。
身体酸痛异常,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秦昭甚至能直接席地躺下,闭眼睡过去。
和疲惫相对的,是难以言喻的欢畅与欣喜。
没有辜负那双眼睛里的光,没有胆怯,救了能救的人……
真的太好太好了。
先前忍住的眼泪终于能自由落体,尽情地下坠。
秦昭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青年,就算泪眼蒙眬,他的脸仿佛能穿过湿咸的泪水,清清晰晰地映照在她的眼底。
哭着哭着,秦昭渴了。
“好惨哦,做完累死人的手术还要自己倒水什么的……”
她挣扎着站起来,揉揉酸软的腿。
“你也渴了吧?那我先去取水——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洗了锅、烧了开水哦。”
油灯早就熄了,解下手电筒游魂般飘到厨房,秦昭咬着电筒取下吊着的锅。
她先前点起的柴火烧没了。打开陶盖,幸运的是陶锅里的水还有些温。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秦昭挑出最像瓶子的器皿,终于滋润透口舌的干渴。
秦昭提着陶锅和水瓶一起回到卧室。青年没有醒来,她拆出一团脱脂棉球,沾湿后抹到他唇上,水便从唇缝渗进嘴里。
青年的嘴唇下意识耸动,他的身体也在渴望水分。
紧绷的心弦放松,身体的劳累便从骨子里透出来。秦昭的手快提不起来了,但内心的慰藉却让她整个人无比满足。
喂完水,秦昭给青年肌肉注射了一支青霉素。
原本她还有些纠结,给古人用抗生素要不要减量。在脑子里正反辩论差点把自己弄宕机后,她还是按照正常成年人的用量给药。
把床上的手术器械和药瓶收拾一番,器械盘放到不远的矮案上……秦昭正发愁自己在哪休息,毕竟小屋子除了床再也没别的寝具。
青年似乎被梦魇缠身,在床上挣扎起来。她顿时睡意全无,生怕他崩断膝盖上的缝合线。
炎症引起的发热,此刻终于在青年身上爆发出来,不一会他额间满是汗珠。
秦昭慌忙地倒水,沾湿巾帕给他擦拭。再次重复喂水的动作,一遍遍祈求药水快些起效……
不知何时,天光从门外探进来。
她紧握住他的手,趴在床沿睡熟很久了。
……
秦昭是被脸下轻柔的抽动惊醒的。
她甚至是顶着鸡窝似的头发,迷离着眼睛,嘴里还念咒般喊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半梦着弹起身来的。
完全清醒过来是因为一声轻笑。
她打完哈欠彻底睁开眼,才发现他早醒了。
青年竟然已经在床上撑坐起身。
只是他右手被秦昭扯在怀里,坐势显得有些怪异。
风从门外吹进来,挑起青年自然垂下的长发,他脸颊上刺字的红肿便额外醒目。
但秦昭在他带笑的凤眼里看到无数的光风霁月——伤疤在他的脸上也算不上破坏,反倒洗去了他过多的儒雅气,越发英气逼人。
秦昭内心一句咒骂蹦出来,她昨晚竟然没关房门。
她怎么能做这么不靠谱的事,让病人受凉了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能坐起来呢,让我看看伤口……还好没崩线——你知道为了缝好它们,我半条命都快去了吗!”
秦昭压下脸上的燥热,想把青年按回床上躺好。
不知对方手臂如何动作,她的手反倒被他压下。他不动声色地恢复端正坐姿,标准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