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负雪在有意识地不去想尹萝。
愈是克制,便愈是清晰。
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坚固不透风的牢笼破开了一丝罅隙,汹涌猛烈的反扑间,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如果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不会让兄长去假扮自己出现。
于是便知晓了,兄长是没有那么喜爱她的。
怡悦与羞愧交织,将他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这一切在确认她“死讯”的瞬间轰然坍塌。
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召灵探问的结果是否有错漏。
前往琉真岛的路上,萧负雪的迫切中满是潜意识地逃避,期盼得到推翻他召灵答案的结果,却更知道希望渺茫。
暴雨之中,那棵孤零零的青露树被打得东倒西歪,与周遭其他同种的林木格格不入。
前次告别,萧负雪连夜离去,曾在她的窗前停留片刻。
狂风零落花枝。
他不敢拾花,将一小截青露树的枝干放在她窗台。
出现的从来都只是兄长,双生子中的弟弟与她全无交集,连道别都显得唐突。
一窗之隔,屋内静谧安然,便是天堑。
“青露树。”
兄长不意喃喃。
萧负雪循声望去,兄长正看着那棵青露树,似在出神。
华荣真人本该是萧负雪的师父,但他说出“教无可教”的那年起就不让萧负雪称自己为师:“众生道以天地万物为师,我悟性若不及你,便该要向你请教,不必拘泥于师徒虚名。”
问清来意,华荣真人道:
“你可试过召灵?”
萧负雪道:“试过。”
华荣真人沉默几息:“于召灵探问一途,我不会比你更精深。”
“……”
“你心不稳。”
萧负雪没有辩解,俯身长拜:
“求真人助我。”
华荣真人无言颔首。
尹飞澜带来的那块毛毯布料有些破损,便用那块手帕作为媒介。
华荣真人看萧玄舟拿出手帕,有些疑惑:
“所问何人?”
“关岭尹家一小姐,尹萝。”
尹萝是萧玄舟的未婚妻。
华荣真人的表情更困惑了。
他的目光在这对双生子之间转过,举动失礼,他很快收回。
“我为真人镇灵。”
萧负雪道。
擅长召灵者自然能够镇灵,一者不能兼得,以术业有专攻的领域而言,谢惊尘的镇灵更有针对性。
除却问安,未曾过多言语的萧玄舟出声应和:“我随同。”
“兄长。”
萧负雪只低声唤了一句,没有过多言语阻拦。
兄长先前强行镇灵,能够以大局论——在场还有他人,出手是为了稳妥也为全两家情谊;然而萧负雪却有种无可言表的感受,联想到了某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兄长会不会怨憎自己灵力的失去?
……
华荣真人召灵探问的结果相同。
意料之中。
悬在心间侥幸的重锤终究落下,令人头晕目眩。
萧负雪规规矩矩地同华荣真人道了谢,准备离去。
“负雪。”
即便不让萧负雪以师徒相称,华荣真人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威严之下,依旧有身为长辈的慈爱,这句问询隐含叹息,“你可想好,自己要做什么?”
萧负雪分明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却摇头。
出门,下山。
偶有同门招呼。
“这是萧师兄的哥哥吧?真的长得好像,老远望着根本分不出来!”
实则近处也不大能分辨。
这位哥哥的声名更显,据说是个温和可亲的人,亲眼所见便觉不如外界所言,瞧着有些淡冷,竟是比萧师兄还不好接近些。
萧负雪客套回应,桩桩件件处置得颇有条理,意识却悬浮着在虚空的角落,不知去向地混沌飘荡着。
还未来得及表明心迹,便已经永远的失去。
在她言明过往相处种种的那个晚上,本该是有机会的。
是他放掉了。
肩膀被大力按住,止住了他的动作。
萧负雪回首,入眼是兄长稍显苍白的脸色:
“……兄长。”
“她的死疑点重重,眼下非颓丧之时。”
萧玄舟声音平静温和,但这种温和像是特意营造出的一种氛围,成为了交谈中的某种手段,他眼中没有半点可称之为“温和”的情绪,“若要杀她,不早不晚,偏挑了最难下手的药庐。正说明对方有迫不及待要在此时截断她的理由。”
萧负雪眼眸微凝:“婚事更替。”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