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虽不可能掺和相看大会,三月三却还是放了个假,跟着游人们去河滨走了走。 这本就是时人喜爱的好节日,河滨游者甚众手执芳草之人在其中只能算少数。三娘一路溜达过去,不少认出她来的摊贩都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还有些人拿出自己做的吃食邀她尝尝。 盛情难却之下,三娘尝了一肚子的好吃的。她正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见有个熟人迎面而来,竟是许久不见的李俅。 三娘讶道:“你怎么来了?” 李俅道: “来与人谈几门生意。”他年岁渐长,经商的天赋渐渐显露出来,手底下也养了不少这方面的人才,东宫的各项营生便交由他打理了。 他自幼失母,在李俨这个兄长的庇佑下长大,向来与李俨最是亲近,由他出来办事李俨也放心。越是长大,越清楚这样可以相互信任的手足情义有多难得。 李俅笑着说道: "办完事见这边热闹得很,就过来走走,没想到远远瞧见了你。" 三娘也笑道: “你来得正好,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聊聊天,再走下去我可要吃撑了。”世上最难推却的就是别人由衷的热情,她可以拒绝许多事,唯独不能拒绝这样的真心实意。 李俅自然不会不答应。 两人寻了处临江的茶寮坐下吃茶,周围都是过来暂歇的游人,他们也就没聊什么要紧事,只随意地说起彼此的近况。不想才对坐不到一刻钟,竟有人跌跌撞撞地寻了过来,神色仓皇地附耳给李俅说了什么。 李俅霍然起身,匆匆对三娘说道: “我先回去了。”他说完正欲离去,临走又忍不住回头和三娘隐晦提了句, "家父.…去了……" 三娘听了这话,也是浑身一震。虽然早就有这个准备,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不安得很。 李隆基有五十多个儿女,光儿子就二十几个。其实光看出身,太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纯粹是因为大皇子身体有残缺,而当年赵丽妃又正得盛宠,所以才由李瑛这位二皇子当了太子。 李瑛病逝了,太子之位会落在谁头上? 谁都不知道。 谁都不会知道。 何况生死面前,再多的劝慰都是枉然。三娘只能说道: “节哀。” 李俅点点头,上马 疾驰归京。 三娘回了县中,让绕梁做个准备。储君离世也算是大丧,府中上下都得收拾收拾,至少在储君新 丧这一个月内不能当了出头鸟。 另一边,李俅回了东宫,东宫上下皆是一片惨淡,连那新嫁进来的长嫂都穿着一身素衣无声啜泣。 这一阵又一阵的哭声既是为了逝去的太子李瑛,也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太子是病逝,她们一时半会确实不会有事,只是谁知道接下来会轮到谁来当太子?一时间每个人都心生惶然。 李俨见李俅匆匆换了丧服过来,没说什么,安静地指挥底下的人忙里忙外。若非他眼底有着浓浓的青影,身形又近乎形销骨立,旁人见着他这平静的模样怕是都要觉得他不孝了。 李隆基听到东宫传来的噩耗,第一时间召见了李俨。 瞧见李俨形容憔悴枯槁、宛如行尸走肉,李隆基心中颇有触动,招呼他坐近一些,抬手拍着李俨的手背说道: “你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侍疾,为人子能做的事你都做了,莫要伤心过度,你阿娘与你妻子还需要你,你底下的弟弟妹妹也都还小。" 李俨听得眼眶湿润,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答不上来,只能“嗯”地一声哽咽答应。李隆基让他继续操办太子李瑛的后事。 李俨一走,李隆基倚在御座上良久,才和高力士聊了起来: "你觉得皇孙如何?" 高力士是李隆基的潜邸旧臣,李隆基当了多少年皇帝,他就在李隆基身后站了多少年,帮李隆基办过的事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他也从来不曾去数。 若说世上有谁最了解李隆基的想法,那绝对是高力士无疑了。 听李隆基这么一问,高力士便恭谨答道:“皇孙至纯至孝,连老祖宗都曾降下福旨,自然是极好的。" 他说的乃是当初安禄山的事,安禄山还未被押送入京,皇孙便已知晓其人其貌,还说此人会祸乱长安。大唐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长安洛阳更是万国来朝的繁华都会,谁敢说大唐会陷入动乱之中? 偏偏当初那个年方七八岁的小孩说得极其详细,叫李隆基生出了“宁杀错,勿放过”的心思。毕竟这么说的人也不独皇孙一个,张九龄他们也总把胡人狼子野心挂在嘴上。 />那时候李隆基虽然已经不喜张九龄,却还是因为皇孙那个梦的缘故把话听了进去。安禄山已经因为自己犯了军法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