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多了两位新宰相, 朝中众人反应各异,大多都是趁着这道任命正热乎着,齐齐登门去烧新宰相的热灶, 那络绎不绝的车马在宰相所住的坊里都造成了不小的拥堵。
此时的大唐处处都是太平盛世的升平景象, 谁都无法想象大唐会有陷入兵荒马乱的一天。
古时形容乱世有个极巧妙的词叫做“海内鼎沸”,说的是天下宛如鼎中沸腾的水般滚烫翻涌。
鼎中的水并非一开始就沸腾的,所以鼎中之人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 哪怕后来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煎熬,人们也并不觉得灾祸会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
添柴的依旧日复一日地添柴、烧火的依旧日复一日地烧火。
宰执人员的扩充对娘而言是很遥远的事情,最大的影响可能是她被她八叔护送出门时时不时要绕开那些满载着贵重礼物的车马。
娘只在一开始打听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就不管这件事了。
相比于这些自己还无法参与更无法改变的朝局, 她还是更关心近在咫尺的制科考试到底是怎么考的。
可惜制科考试一般在宫中举行, 她压根没机会进去旁观,只得跑去寻王昌龄托他回来后给自己讲一讲。
王昌龄与娘往来月余,早已见识过她的聪慧伶俐,觉得有这么个“小友”也是一桩妙事,闻言自是笑着应了下来。
王昌龄是在六月中旬应试的。
考完后他就接受了娘的“十万个为什么”拷问。
好在王昌龄早有准备, 轻轻松松把试题全写出来给娘拿回去看看能不能答。
这是娘第一次接触到正儿八经的考题,抱着新鲜又热乎的考题兴冲冲跑回家准备好生研究一下。
郭幼明见她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不由拦下她问是怎么一回事。
娘大方地把考题亮给她八叔看, 让她八叔也能感受一下博学宏词科的魅力。
郭幼明:“…………”
走开, 快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制科真题, 统统离我远一点!
眼看自家八叔落荒而逃,娘只能抱着题目独自纠结。
这一纠结,耗掉了她一整个上午。
她没答上几道题,只觉自己白记了许多书, 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给用上。
娘有些沮丧,不由带上题目去找李泌,想和李泌探讨这博学宏词科的考题。
他俩住的比较近,娘去找李泌都不需要她八叔送,只需要带上绕梁她们便能出门。
她二话不说直奔李泌居所。
结果李泌不在,听底下的人说他是去了张九龄家,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只得闷闷不乐地坐在台阶上边看题边等着李泌回来。
李泌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独坐阶上的娘。
入夏后树木愈发繁茂,密匝匝的枝叶不仅把午后的艳阳挡得严严实实,还随着徐徐清风送来炎夏难得的清凉。
娘坐在浓荫遮挡着的石阶上皱着小眉头,似是被什么东西难住了,竟是连李泌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李泌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份写满字的文稿。
李泌挥手驱散正要向他行礼的僮仆,撩起衣摆坐到阶上,问娘:“你在看什么?”
娘这才注意到李泌回来了,惊喜地把手头的考题拿给李泌看,说这是她从王昌龄那儿得来的。
李泌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知晓这是今年的博学宏词科试题。
他刚才还在张九龄那儿看过,只是觉得娘年纪还小,也就没有给她抄录回来。
没想到娘自己弄来了。
今儿外头有风,屋外比屋里凉快,李泌索性直接在石阶上给娘讲起题来。
如果说博览群书需要家世或机缘,那活学活用就需要点悟性了。
娘目前还处于大量阅读增广见闻的阶段,拿到这些题目会一筹莫展也不稀奇。听李泌一题题给她换着思路讲解,娘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就好像散落在脑海里的记忆终于被根绳索串联起来了。
娘欢喜地道:“听你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李泌垂眸看着她灵动而热烈的双眼,心里想着张九龄面临的困局、李俨预见的“未来”。
他那天夜里起了许多卦,也没卜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他们这些游离于仕途之外的人,想要避祸其实没有那么难,只需要动乱将至之前躲到安全的地方便好。总会有许多能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护卫山河,而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动乱平息便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可要是有人想要螳臂当车呢?
他们四个知晓那个“未来”的人加起来拢共都没有十岁,能挡住那滚滚而来的时代车轮吗?
李林甫、安禄山、长安失陷、各地苦战……
李泌轻轻闭了闭眼,纤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若是杀一个李林甫或者安禄山能解决问题,兴许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可没了安禄山,可能还会有别人,归根到底还是当今圣上在用人上逐渐倾向于起用这类人。
不可能一个个杀过去。
这并不是凭借数人之力能够解决的困局。
李泌温声劝道:“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