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阴云密布。
天际似有浓墨被掀翻,雾霭低垂,悲悯地隐匿于四野的山水林间,只朝着这边奢繁京都投来淡淡一瞥。
没人看到这边的变故。
膝盖处传来的绞痛让项无月唇色越发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只在伸手触到一手雨露时,方露出了短暂的迷茫惶惑来。
他不明白。
这就是雨吗?
可这般粘腻冰凉的触感,为什么她会那么喜欢?
项无月琢磨不透之时,就听到正自富华楼前驶过的一队车马突然传来了纷乱嘈杂的声响,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苏晗烟的尖叫声——
项无月收手,却没有转动轮椅往后撤。
因为这
时,他看到有个身穿白色祭服的男人,踉跄着从雨幕中朝这边方向奔跑过来。
男人白发苍苍,因为太过震惊匆忙,以至于步履踉跄,短短的距离中竟然还摔倒了两次。
但老人看向他时,那赤红的眼睛里却写满了震撼和惊怒!
推着轮椅的小厮皱眉提醒,“公子?”
“不必。”
这般眼神,就好似他是他天大的仇人似的。
项无月不解。
短短数息,江清誉就已经猛地疾步冲了过来,他死死抓住轮椅,厉声吼:“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项无月疑虑皱眉,他仔细打量着江清誉的眉眼,再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老先生您应该是认错了吧?”项
无月神态镇定沉着,“我并非东陵人士,只是来此做些小生意糊口罢了,我和您绝对无冤无仇。”
“并非东陵人士?”江清誉骇然瞪大双眼,“你是南疆人?”
“我……”
这时苏晗烟也急忙追了上来,她虽然惶惑意外于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但还是决定先安抚江清誉重要,“外祖父您怎么了,我们不是要去英烈陵墓吗?您怎么突然下了车……”
江清誉遂又死死攥住了苏晗烟的手腕,他力道很重,但语无伦次的同时却连话音都带着颤:“他是南疆人,他是南疆人啊!!”
苏晗烟皱眉,“项老板虽然是南疆人,但他祖上世代经商,从来没上过战场……”
“你怎么知道他们项
家真得没有上过战场!”江清誉怒斥,崩溃大喊,“你知不知道战场上的那些人的军饷都由谁发?那些人中有多少受过南疆项家的恩德!世代行商?哈,他这样说,你也就真得相信?!你知不知道南疆王后就是项家的女儿!当初南疆之所以发动那场战事,就是因为项家他们不满足于只在南疆敛财——”
苏晗烟整个人都愣住了。
项家,跟南疆皇室还有关系?
她为什么不知道?
不是说,项无月只是南疆首富之子吗?
“如今你们却让他们来东陵京都开设酒楼,你们……”
江清誉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突然感觉脑袋绞痛得厉害,纷杳回忆就反复重叠于眼前。
昔日亲
朋被南疆敌军一刀砍下头颅,与他把酒言欢的挚友在战场上被南疆铁骑踩踏肆虐尸骨——
稚嫩孩童的哭声在尸山血海中异常响亮清脆,可下一瞬就见血封喉——
苍天在哭。
百姓在哀鸣。
唯有掌权者稳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翻云覆雨后,冷眼旁观罢,才再惺惺作态落几滴泪感慨英灵尽来归。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一手教弄起那场悲惨战事的人的后代,如今却能施施然稳坐在他们曾肆虐的土地上,满脸无辜茫然,一派理直气壮的诉说自己的身世?
他为什么不羞愧?
而东陵的人,为什么又不愤恨谴责他?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