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地说,倚凤殿墙上刮一层金土都够楚纤歌去封地过好几年了。
偌大豪华的殿里,她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寝殿摆设与他们小时候住的屋子一模一样,床榻桌椅、茶杯用具,也不知道楚霁云是怎么找到那么旧的款式。
见她盯着茶具看,楚霁云心里暖得不像话,他就知道她一定也怀念从前。
“你从前很喜欢这套茶具,可从凌源拿回来的时候已经裂了缝,朕找了许多人修复···也只能勉强摆着看,用是不能了。”
他说话声柔和得像十六七的孩子。
楚纤歌惊讶道,“这是凌源屋子里那套?”
“没错。”楚霁云眼神一亮,拉着她走过去,用龙袍抹了抹凳子上的灰,可凳子上怎么会有灰,“皇姐,坐。”
这一个动作宛若催眠,楚纤歌差点分不清现实和曾经,呆呆被他摁着坐下去,又看他贴着自己一起坐,好像他们还是没长大的两个孩子,夜里守着一盏灯等爹娘回来。
楚纤歌知道他比寻常人更执着,可没想到他处心积虑挟持自己,为的竟是回不去的曾经,她甚至怀疑楚霁云是入魔障了。
一时竟不知该可怜还是厌恶。
楚霁云慢慢枕上她小臂,像当年那样困极了就靠着姐姐睡,不过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睡,“终于又能在夜里靠着姐姐了。”
楚纤歌听着这话只觉心寒,冷冷道,“陛下就算把凌源的茅屋搬回宫也不过是徒劳,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些算什么,应景的东西罢了,朕要的一直是皇姐。”
后半句咬字极重,听得楚纤歌眉心紧拧。要不是他用方荨威胁,她此刻一定要替先帝好好打一顿这个逆子。
直到现在,她还都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还以为他只是执着才走火入魔。
她不想理会这个疯子,盯着烛火发呆,想方荨有没有安然回府,有没有沐浴用饭,是不是还傻傻在等。
“皇姐在想什么?”楚霁云满足地闭着眼,自从当了皇帝,这是他唯一一次不害怕深夜,唯一一次觉得天永远不亮才好。
楚纤歌叹了口气,“陛下想让臣想什么,臣就想什么。”
她只是懒得与他说话,应付两句罢了,岂料楚霁云轻笑出声,清清楚楚道,“真要有这种药,朕就是不要江山也得寻来给皇姐用。”
疯子!
楚纤歌单手托腮不作回应,但也毫不影响皇帝自说自话,“不,那和木头没什么两样。皇姐这样好,朕舍不得。”
舍不得你倒是让我回去!
她开始头疼他的碎碎念了,“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楚霁云闻言,脸上的温柔凝结成了冰霜,他的皇姐还是不够听话啊···这才不到一盏茶功夫就不耐烦了吗?
这样可不行啊。
他邪邪勾唇,“皇姐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要暗中助董微柔来京吗?”
楚纤歌显然更愿意听这个,精神一振。
不过她还是没给好脸,“你们都不喜欢方荨,太后想用方荨挑起南诏不满,与大宁发生摩擦,同时耗着我的身子,只要我提不起剑,就不得不分兵权给可以带兵出征的人。”
“而陛下不喜欢方荨···多半是觉得我因为他才疏远你,所以你也见不得他。”
“董微柔一直让留在京城的细作说服方荨继续为她打探消息,可惜方荨说什么都不肯。还与我这般···好,她是怕傻乎乎为自己卖命的人变了心,所以冒险来找方荨。”
楚纤歌说起这几个人就不痛快,索性推开胳膊上楚霁云的脑袋,“她能想到联络陛下,也不是没脑子。只是不知你们最近才联络,还是一直就有什么来往?”
楚纤歌并非说气话,她仔细想过,赌坊拿着名册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林慕风能先自己一步找到人,而那人刚抹了脖子,羽林卫就来了。
赌坊是有朝廷批文的,再详细些就是皇帝私库。
名册上都是感染阿芙蓉的人,短短几日功夫发酵这么大一件事,真的是从南境回来的陆川开始传染的吗?
楚纤歌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看不透被自己带大的这个弟弟。他究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假如,她是说假如,楚霁云很早就知道阿芙蓉的存在,以赌坊为暗点掌控所有感染人的行踪,以便随时控制局面发展。
可他纵容阿芙蓉在京城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川在赌坊感染打手导致事件败露,是意外还是早寻好的契机?一夜间诸多与她不合的官员都被感染,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之前都接触过阿四。
所有人指着鼻子骂她的时候,他下令搜了公主府堵幽幽众口。一筹莫展之际,赌坊浮出了水面。
那日若没有林慕风,她恐怕留不住那个人。话说回来,林慕风偷听林相和陈阁老谈话,这两个人都是有权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