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窕倒是没有想到他又绕回去了。
其实刚刚一路过来,不管是那个亲吻也好,还是尽兴地在这街市逛了一圈。
亦或者只是因为他方才如同常人一般,坐在小小的,被油垢蒙了一层光亮的矮桌前,那么闲适地喝了一碗羊汤,如同不可撼动的神佛。
她的神佛。
那时候钟窕就没有过怀疑,也不对,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怀疑过公子策。
重生回来,惊险的次数那么多,好多次与公子策息息相关的大事中,他都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再远也可以赶过来。
再惊险也可以逢凶化吉。
虽然这次的事情看上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棘手,甚至事关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钟窕还是由衷地相信,公子策说等着,她便信了。
钟窕捻着根糖葫芦,吃了一口,被甜腻充盈了满口,那种甜丝丝的味道,一路从舌尖到了心头,不留一份苦涩。
跻身坐在这小小的摊钱,钟窕几乎忘了家国忧患,也忘了不确定的来路。
她能在这西北浩瀚黄沙中,跟公子策头凑头一起喝一碗暖汤,似乎那些被悬在脑袋上的乱麻就都可以不想。
因此公子凝在她这儿,似乎也变得毫无威胁。
所以钟窕撑着下巴,炯炯有神地看着公子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她兴致勃勃,倒是想知道公子策的打算。
岂料公子策神情依旧,面色冷淡地道:“将计就计。”
他向来是个运筹帷幄的人。
钟窕一撇嘴,瞧见公子策发顶上粘了一片叶子,刚抬手替他摘了,前边却传来了动静。
举目望去,一匹马从道上跑来。
马上的人一袭白衣,风尘仆仆。
此处是入嘉悦关的必经之路,店家做的也是南北的生意,因此有人来不奇怪。
只是火光太暗不好看清周围的人,妈马上的人也一样。
钟窕只知道他裹了个头巾,似乎是拿来防风沙的,腰间还坠着一个水葫芦,随着他动作晃动。
这人骑马的姿势略显笨拙,看得出来是个文人。
两旁的商贩招呼他下马打尖,用的是与招呼钟窕和公子策一样的说辞。
不过这人顶着那头巾张望了一会,貌似并没有吃饭的打算,只找了个人问路。
钟窕一直盯着那边看,引的公子策也跟着回眸。
事实上他的暗卫一直都在四周,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钟窕的神情未免也太过于专注。
“认识的人?”
钟窕摇头,单手在下巴处磨搓片刻:“只是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看不清脸,但是那动作神态,但是让钟窕莫名感到熟悉。
好似见过这人,却几乎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但是很快,那个人便朝着这边走来,他显然是没有注意到钟窕和公子策两个人的,一路平直走来,也不过是问到了路,要赶往目的地去。
路过他们这张桌时,那人四平八稳毫不侧望的神情似乎终于感受到来自钟窕目不转睛的注视,从而侧着看过来。
这一看,他的脚步便是一顿。
而人已经走至前面,离自己不过五步远,钟窕即便印象再淡也想起这人是谁了。
“宋……”
她话未说完,只见那牵着马,七尺有余的男子突然抛开了马鞍,朝她扑过来:“阿窕!”
那神情语气,从头到脚都在诉说着激动。
但他到底是个文人,扑过来动作也不敢太大,只是扯落了头巾,亲,期期艾艾地冲钟窕又喊了一声:“阿窕。”
是沈从文。
这个只在那次宫宴与钟窕走过匆匆一面的男子。
“你怎么会来西北?”钟窕难掩震惊:“来玩儿吗?”
钟窕记得沈从文这人身体不好,因此才被留在家中,他父亲也不大让他出门。
怎么会孤身一人来西北?
沈从文面上显然激动万分,但也格外的狼狈可怜——
虽然脸用头巾罩住了完好无缺,但是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还全是沙子。
而且双腿站立的姿势也显得有的别扭,似乎哪里受过伤。
就连身后的一匹马也骨瘦嶙峋。
——这副模样,要说是逃荒出来的钟窕也信。
但是怎么可能?
沈家不说门第多高,但在京都里,我是百年书香世家。
除非大厦倾覆…即便大厦倾覆,也很难会将一代大家毁于一旦。
所以沈从文出现在这,应该不是沈家没落他流亡至此。
至少从表情看他也不像是流亡的。
沈从文显然是因事而来,他送了口气紧接着又吸了口气,抓着钟窕的手腕,情绪激动道:“阿窕,不好了,圣上要将你嫁给西梁和亲!”
钟窕不知他竟是因为这事来的。
但是连父亲那处都不得而知这件事,沈从文又怎么会知道?
也不用她问,沈从文自己一股脑便都说了:“我父亲与太傅交好,你们应当都是知道的,太傅他十多日前被连夜悬进了宫,为的就是帮圣上拟圣旨!”
“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