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立在窗前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
身后卧榻上的男子面貌虚弱，唇色苍白，他泼墨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口中唤着“汐儿”，缓缓睁开眼。
李卫闻言立刻奔到榻旁，面露喜色，“墨儿，你醒了？”
许是昏迷了许久的缘故，李墨白虽已醒转，仍是感觉浑身使不上力气，他费力地张了张口，第一句话竟是：“父亲，汐儿怎么样了？她在哪？”
李卫叹口气，在榻边坐下，“她没事，被完完好好地送回了丞相府。”
李墨白紧悬着的心松弛下来，他抬眼看着父亲，李卫驻守边关、征战多年，仍英姿不减，现下头上却多了许多白发，原是韬略雄才之人，眸中却不复光亮，似是突然苍老了许多。
“我派人快马加鞭将你师父请了来，才保住了你的腿。可你的手......”
李卫默了几秒，痛心疾首地责问：“你为何要自断十指筋脉？！你可记得自己需要用手写文持剑？”
“孩儿不孝，但孩儿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李卫垂眸沉吟了片刻，缓缓道：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突然发现塘边的百年紫杉失了一簇枝干。古树不计春，其中应有神。也许是为父错了，失了神的古树自然枝干凋落，就如同我现在逼你违心而行，亦使你心神凋零。”
叱咤战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此刻却轻轻抬起手，仿若对待孩童般，摸了摸儿子的头。
“待能下地，便去找她吧。你尽管去随了心神、枝繁叶茂，为父自当如百年树根，稳稳托护着你的心意。”
李墨白感觉鼻尖酸涩，眼底泛起水雾，他点点头，低低唤了声父亲，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令李卫老泪纵横。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去吩咐人唤你师父来，他若知道你醒了，定会高兴。”
“成昱~~墨儿醒了，快弄点水来，我喂给他喝。”
李墨白靠在榻上，看着父亲开心地跑进跑出忙活着，唇角的笑意带着初春的暖意。
沈书瑜见他醒了，红着眼眶差点扑到他榻上嚎上几嗓子，但考虑到自己在江湖中是个十分有地位的人，便勉强克制住，只是扑上去，却没有嚎。
当初离开玄臻谷时说还会见面，果不其然，个把月未到，他们师徒便又再见面了。
他眼泪汪汪地心下想着：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同你们一起出发算了，省得快马加鞭差点把这副老骨头给颠散架了。
医圣名满天下，比肩仙者，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了他的悉心治疗，李墨白此次虽受了重伤，但仍是恢复得很快，甚至未过许久，便可下地在将军府园子里浅浅地走动片刻。
只是他的手，与孟珺当年一样筋脉尽断，莫说是比肩仙者，即使是真神仙，恐怕也回天乏术，只能保他日常无虞，持剑执笔却是想都不用再想了。
今年的雪似乎特别的多，他在园子里经过一片在雪色中风姿初绽的寒梅，它们风骨俊傲，仿若一片莺莺燕燕中的一抹不甘平庸的亮色，总能令他想起那个貌若牡丹、骨若寒梅的女子。
他胸腔中弥漫出苦涩的愧意，拖泥带水非君子所为，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有些人，总该给个交代。
孟珺坐在亭子里，眉目忧思地看着面前的李墨白，她从未见过如此清瘦的他，依然俊朗出尘，却也形销骨立。
自得知他受了重伤，她曾几次红肿着眼睛主动去了他的厢房，想要在榻前照料，却皆被他以男女之防为由礼貌地遣了回来。
两人本有婚约，又是青梅竹马，讲什么男女之防，借口罢了。
忆及此处，她胸口闷痛，唇角牵起一抹涩然，“你主动寻我，应是有事要讲，不妨直言。”
他垂了垂眸子，复又抬眸直视着她探究的目光，温和地开了口：
“珺儿，我钟情于一女子，倘若践行婚约，于你于她皆不公平，你我之间的婚约只好作罢。”
“是赵姑娘，对吗？”
他苦笑：“你怎么知晓？”
“我受断手之苦救你，你受断手之苦救她，十指连心，只有刻骨深爱方能甘愿。”
“我自知对你不住，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真疼啊，她的手轻轻抚上胸口，眼底的清泪几欲夺目而出，声音里有轻微的哽咽：
“杀了你剐了你，你便不再钟情于她了吗？”
良久的沉默。
她沉吟着开口追问：“我问你，倘若有一天赵姑娘告诉你，她并不心仪于你，而是钟情他人，比方说，太子殿下，你会怎样？”
“只要她可日日欢欣，我便可压下嫉恨，笑望她平安如意。但若她过得不如意，我定会怜之脑之，痛苦不堪。”
每每提起赵姑娘，他便不再是一块寡淡无味的清冰，他的眼里有爱妒嗔痴，有一个男子陷入真切爱意中的所有情绪。
而这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