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舆图(古代将地图称作舆图)的指引,前方便应是幻氤林了。
赵青汐远远地望着前方一片绵延无边的灰色雾气,心下想着,此处便应是沈夫子所言的幻氤林,而那些氤氲着的灰雾,应便是浊气了。
她叮嘱马儿在此等候,背着随行的小包袱,走到浊气边沿。
分明是雾气,本应四处飘荡,此处却仿若有看不到摸不着的结界般,结界外风清云静,结界内云迷雾锁。
面对从未踏足过的幻氤异界,心中难免生出恐惧,赵青汐脑中浮现出李墨白棱角分明的消瘦面颊,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林中雾霭流岚,她伸出手来,却只能见到模糊的手掌轮廓。
摘星窟需一直向东走,可沈夫子给她备的指南针在这林中完全失了灵,指针胡乱摆动。在遮天蔽日的浊气中亦无法通过日出日落辨认方向。
她一路忧惧地摸索着向前走,却总感觉在原地打转,慢慢地越来越疲惫,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慢了下来。
随身的水囊已经空了,恐惧、疲惫、绝望,她鼻子酸涩,眼泪正欲掉下来,突然感觉有人牵着她的手。
低头看,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正温暖地包裹着她的右手,顺着手向上看去,竟是......
阿娘。
阿娘如从前那般面容温婉,眉眼含笑。
赵青汐恍然怔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七八岁时的衣衫。
“汐儿,怎么哭了?是想吃糖葫芦吗?”阿娘的语气里满是疼爱。
她用手摸了一下脸,不知何时已然满脸是泪。
慢慢抬起头,眼前竟再没有什么浊气,而是熙熙攘攘的京都街道。
这条街她再熟悉不过,彼时阿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这里离家不远,街边常有许多小吃和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爹娘时常带她来玩。
“馋丫头又想吃糖葫芦了?走,阿爹阿娘带你去买!”
浑厚的声音自左侧传入耳畔,她的左手亦被牵住,抬起头,是阿爹。
又不是阿爹。
不是这十几年来趋炎附势、夜夜笙歌、将她和阿娘视若蔽履的阿爹,而是多年前那个慈爱温和、待她们如珍宝的阿爹。
她脸上扬起孩童般的纯真笑容,轻声唤着:“阿爹阿娘!”
“哎。”
“阿爹阿娘!”
“嗯?”
“阿爹阿娘!”
“这孩子,又顽皮了。”
阿娘一面说着,一面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幼时竟不知,原来可以任性地唤爹娘,是这般美好的事。
“阿爹,我一串,你和阿娘一串。”
“好!都听你的。”
一家三口牵着手其乐融融地走到糖葫芦摊前。
“小哥,来两串糖葫芦。”
看摊主的背影似是一个少年,他缓缓回过头,赵青汐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竟是兄长赵琸!他的眼里闪着戾气,语气满是不屑:“阿爹,走吧。与这大不祥的母女一道,平白沾了晦气。”
她抬起头看着阿爹,他脸上的神色不再温和慈爱,而是充斥着强烈的厌弃。
他放开她的手,她试着握紧,可是小小的她如何抓得住阿爹那有力的大手。
赵青汐眼睁睁看着阿爹牵着赵琸,向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一片莺莺燕燕走去。她想叫住他,却叫不出声响。
一如当年阿爹吩咐仆从将她们娘俩的东西,从相府主院丢到偏僻破败的院落,年幼的她想去牵阿爹的手亦是被满面厌恶地甩开,她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再也叫不出爹来。
原来这十几年来,对于遗失的父爱,她从未云淡风轻过。
她木然地站着,仿若幼时那些甜美的糖葫芦皆化作心里翻涌的苦涩。
旁边的阿娘突然紧紧抱住她,声音酸楚而虚弱,缥缈着传入耳畔:“娘亦无法陪着你了,汐儿,你要好好的。”
她慌乱地抬头看,只见阿娘脸色惨白地转过身,亦向远处走去。
她泪若决堤,一面哭着喊阿娘一面追。
阿娘明明走得很慢,可她却怎么都追不上,直到那身影消逝,她颓然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上大声抽泣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唤“娘子”,这声音,似曾相识。
她站起身循着声音望去,街边的民居里,李墨白倚在门框上,白衣胜雪,姿若玉树。
此时他正一脸宠溺地朗声唤着:“娘子,汤药好了。”
她胡乱拭掉脸上的泪痕,左右寻了半晌,终于确定他这声“娘子”,竟是在喊自己。
虽不免心有疑惑,欢欣却止不住地瞬时浸了满心,她不自觉地走进屋子。
李墨白拉着她坐下,二话不说端了琉璃碗盛着的汤药来,舀了一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