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块魔方,像小鸡跟着鸡妈妈:“哥。”
两三岁的小孩很话痨的,嘴里是片刻不停,“吃什么呀,哥、蝈蝈。”
喊哥还能喊对,一喊哥哥就变蝈蝈。
季随往前走:“拼错了。”
“呀?”
陈幺玩积木还玩不利索,拼的城堡像是城墙,玩进阶的魔方更是摸不着头脑,他后脑勺很圆,低头的时候有着吹鼓了气球的柔软感,“哪里啊?”
季随言简意赅:“都错了。”
魔方有套公式。
陈幺看见了自己的小板凳,先撅屁股找位置,对准了才坐下,他好动,又热的起了层汗,雪白的脸洇着湿红,眼珠沁着亮光:“不是扭着玩的吗?”
他举起被扭得乱七八糟的魔方,“好看。”
季随这才意识到,陈幺还不懂规则,他去看陈幺,陈幺也看他,小孩的脸是白的,眼睛很大,嫩生生的,就一秒。
他移开了视线:“吃饭。”
和陈幺不能对视超过三秒,超过陈幺就会笑,他总能想起琥珀色的麦芽糖。
黏糊糊、甜丝丝。
松仁玉米被烧成了金黄色的,盛在白瓷汤匙里就让人很有食欲,陈幺除了爱哭点,没别的毛病,他很乖,被喂饭的时候不会乱动,会很配合地张嘴。
季随喂陈幺吃饭,他做事一向专心,这时候也不例外,小孩儿是有婴儿肥的,软软的,晶莹剔透地像糯米糍。
他还会笑,睫毛弯成月牙。
……对视确实不能超过三秒,小孩还是个话痨。
“哥。”
陈幺对念不准哥哥这俩字也挺苦恼的,他已经知道要念哥哥,但总说不准,他黏人,季随又不太爱理人,只有在他喊对才会跟他说话,“蝈蝈。”
小手扒拉了下,腿都跟着乱晃。
季随都担心陈幺会掉下去,他放下碗,陈幺却坐稳了。
手被轻轻地攥住,季随怔了下——小小的、潮湿的,柔软的仿若绵绵的云,难以形容的脆弱,难以描述的温热。
这瞬间,他是不知所措的。
眼珠稍稍往下了点。
陈幺很亲人,他妈妈走了后就更黏人了,他眼睛很大,像水洗的黑葡萄,他其实也蛮聪明,他喊不准哥哥,又很想季随理他:“季随哥。”
季随不太喜欢和人接触,他手臂都僵了下,他跟他爸爸确实有些像,但更像他爸妈优点的集合体,黑发,瓷白的脸,俊秀明净。
衬衫、马甲,他睫毛还很长,特招小姑娘喜欢:“嗯。”
陈幺确实很黏人,季随应了他一声,就好像是允许了。他的手小小的,身子也小小的,小孩没长开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他钻进季随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季随的下巴:“哥。”
季随抿了下唇。
陈幺见人就亲,见人就乐,他乐滋滋的:“季随哥。”
季随性子冷,但陈幺不是,不管是人类的幼崽,还是动物的幼崽,就是谁养跟谁亲。陈幺这个年纪更是有点依赖癖,小孩子其实不懂什么好不好,但季随给他穿衣服还给他喂饭,就像他妈妈一样。
季随比他大,但大不了很多,凑合下,还能玩到一起,多少算是个玩伴,他不再天天想着要妈妈了,依赖转移了下,他开始黏哥哥。
季随低了下头,他没热情过,话也少,就是会显得有些冷淡,他屈起小臂,胳膊肘在衬衫上顶出了个有折角的弧。
很软,又滚烫的一团。
还黏糊糊的。
屈起的小臂还是没落下。
门呼啦一下被推动,风铃叮叮当地响了起来。
王阿姨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她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看孩子,见陈幺爬到了季随身上,她歉意地朝季随笑了下,几步走过去,她抱起陈幺:“怎么跑哥哥身上来了呀。”
她很热心肠,人也很好,“小随是不是还没吃饭?”
足够优秀,又很让人心疼的孩子。
陈幺黏人不挑对象,被王阿姨抱也很开心:“姨姨。”
王阿姨手脚很利索,抱着陈幺把季随的饭菜端了出来:“小随吃。”她坐下,看见陈幺鱼尾纹就荡了起来,她比陈余芒大了好多,但论辈分确实是平辈,她顶顶陈幺脑袋,逗人乐,“姨姨喂好不好?”
陈幺没说话,他捂脑袋,眼睛闪闪地期待着继续玩。
小是小,心眼还是有,只是全发挥在黏人上了。
就一眼没看见,就往人身上爬,王阿姨又点了下陈幺的头:“哥哥跟幺幺一样,也是小朋友,以后别这么闹哥哥了。”
陈幺还不太明白闹是什么意思,小孩子脑袋软,一点就像歪头,一看就不太懂。
陈幺不懂,季随肯定懂,王阿姨下意识看了季随一眼,季随用筷子很标准,这么俊秀的孩子很少见,简直是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是,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