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通晓乐理的人,自然知道这曲子不该在这里停下来。
所以,外面定是出了点事情......
不过凌卿辞这边胜势已成,并未因为失去乐曲助阵而陷入劣势,她干净利落地破掉了蛊王在幻境中布下的最后两个分身。
倏而,一阵痛嚎声在她意识中杳杳响起,而眼前一切破败冗杂的场景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终于又获得了现实的视线,听到的也是真实的声响,潺潺的江水,呼呼的寒风,还有被江水浸湿的红缨......
就是嘴里的叶片,不知不觉地被她咬得不成样子了。
再往江边看去,丹砚白衣翩翩,撑着一把剑伫立在那儿,神色默然。
一道刺目的血光劈在他的衣袂上,他身后是一把琴,和两具尸体。
阿砚杀人了?
凌卿辞眯了下眼睛,款步回到岸上,坐下。
“恭贺主人,顺利破了蛊王布的阵法。”
少年单膝跪下,握着她的脚踝,替她换了双鞋子,轻声道。
凌卿辞应了一声,余光瞄向那两具尸体。
是她四师兄虞舟群,和他随身的伺候的一位仆从。
凌卿辞依旧淡定,拿起手帕随意擦了擦手,“这两人,怎么回事。”
“虞舟群妄图前去刺杀主人,而阿砚答应过主人,要在主人进入幻象之时护好主人,不让任何人打扰。”
少年声线暗沉,头微微低着,但很坚定。
凌卿辞就这样注视了他片刻。
明明他亲手杀了两人,却一点也不慌乱,仿佛那两具尸体完全跟他没有关系。
“刺杀本宫?”女子倏然将那手帕揉成了一团,“何以见得?”
丹砚抬起了脑袋,不躲不闪地和她相视:
“他们主仆二人,一个突然要来砍我,一个就要渡水朝您挥剑,用意明显。”
凌卿辞又望了眼大营的方向,琴声应该飘不到那么远的位置。
事关重要,这两人,总不能就这样死无对证了。
“琴是谁帮你带来的?可还有别的人来过?”
“没有别人。”丹砚看了眼仆从的尸体:
“起初是虞舟群的仆从偶然看到阿砚在此,阿砚便让他帮忙拿了一把琴过来。他将琴拿来不久之后,虞舟群也过来了。”
“他就在江边朝您大喊了两声,您没回应他,他便突然拔剑要去刺杀您......”
凌卿辞看了眼虞舟群的尸体,嘴上有片叶子,已经松动;鞋袜和裤脚已经被江水浸湿了,看来他确实是踩过了水。
如果阿砚所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虞舟群在江边喊她两声,应当是知道了渡江会中幻象的事情,想确定她到底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然后再下手。
不过,这只小猫说出来的话,真的能让她全信吗?
想到这里,凌卿辞没再管尸体,也没打算让丹砚把琴还回去,而是回去找了那位渡江幸存的士兵,询问虞舟群是否来这里问过实情。
“回公主,将军他确实来问过......”
那位士兵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答道:“小的还特意告诉了他,您在破解幻象的时候不希望被外人打扰,但他还是过去了。”
绯红的唇瓣被她暗暗咬了下去,看来,虞舟群当真是来杀她的......
“可还有别的人,知道渡江渡了一半会进入幻境的事情?”
“没......没了。”
“那便好。从今往后,渡江会中幻象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讲。”凌卿辞冷睨他一眼,“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本宫就当是你传的,唯你是问。”
开什么玩笑!
她好不容易才重伤了蛊王,这两天就是抓到蛊王和岭南王的最佳时机。想来她很快就能破开蛊王的阵法,率领大军顺利渡江了。
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让这般诡异的消息传开了,人心惶惶,反而没人敢渡江了该怎么办?
眼看那士兵敬畏不已,连连点头应下,凌卿辞才领着丹砚离开。
她打算去巡捕营调些兵马,趁着蛊王重伤之际,尽快追踪,寻找岭南王几人的踪迹。
“主人现在终于相信阿砚了吗?”丹砚在她身侧小声地问。
“信了。”凌卿辞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是你替本宫杀的,本宫自会保着你。”
“只不过,阿砚杀了人的这口黑锅,极有可能还是要阿砚自己背着。”
毕竟谁也不清楚,虞舟群的仆从刚才去找人借琴的时候,究竟是找谁借的,有没有说出丹砚的名字?
如果他说了,杀人的嫌疑很快就会落到丹砚的头上。
“明白。”少年颔首,“阿砚一人做事一人当。”
凌卿辞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脸,笑容噙着一丝凉意:“何止是你一人当?没准还有你背后的西丹国呢。”
她这下算是明牌了。
她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你做的事情,以后极有可能会被当做大颐讨伐西丹国的借口。
少年很坦然地笑着,再次点了点头,“主人,阿砚都明白的。”
听他这么说,凌卿辞反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