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初寒,岁首,雪落人间。
北镇那个叫胡桃夹的小酒馆,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骑着高头大马,背剑挎刀,衣冠胜雪,为两男一女,皆如山中神仙云中仙子,哪怕酒馆最没有学问的小二,也能看出这群人不简单。
北镇远离大夏都,好些年没见过马了。
小二姓黎,单名一个阳,年少家穷吃不起饭,被父母贱卖到这家酒馆,熬了几年,终于得到掌柜的允许,能出门见人了,就这点,小二便开心了好久,至少他不用整日昏天暗地的在后厨拉风箱。
视线中,那几位有来头的人,翻身下马,进来便问:“这里可有胡桃酒。”
兴许是怕表达得不清楚,其中一位看起来稍微年长的男人又解释道:“就是北原久负盛名的特产,应该是有的吧?”
郦靖侯最爱喝的酒,这天下又有几个人不晓得呢,黎阳心想,原来是爱慕郦靖侯的酒鬼,便冲这几位看起来不算讨厌的人道:“几位客官来错地儿了,现在早没有胡桃酒啦。”
北镇早年是大夏的边陲重镇,作为震慑蛮族领地的前沿,像把尖刀深深插在蛮族腹地,大夏立国时,有四大侯爷为其戍边,北原由天下境的郦靖侯镇守,可惜数年前却突然身亡,而后北原沦陷,北镇也就此没落,故胡桃酒的酿造之法,失传。
如今留守此地的人,大多是当年战死的士卒后裔,酒鬼不少,但要说酿造胡桃酒,哪怕时隔几十年,依然不会啊,只坚守着祖训,人在,北原在。
没人问,已是当时最强的天下境郦靖侯为什么会死,包括一夜消失的三十万郦靖铁骑军,似一夕之间,变了天。
年长的男人又问:“小哥知道哪里还有这种酒卖吗?”
黎阳略加思索,道:“界山里边好像有,先前我看到过一樵夫老爷爷腰间别的葫芦,喝的就是胡桃酒那个味,我当时还厚着脸皮喝了一口呢,啧啧,真烈。”
黎阳意犹未尽的表情,引得几人好感大增。
世间之事,唯天下与美酒不可辜负。
不然,他们又岂会在这节骨眼轻易下山?还不是为了讨那老顽童开心,然后趁机向他请教平天下的学问。
黎阳道:“客官如果要去的话,得趁早,界山晚上会有蛮兽,就不好过去了,而且樵夫老爷爷晚间不易找到。”他顿了顿,神秘兮兮道:“有熊哦。”
几人微愣,只是蛮兽的话,不足为虑,年长男子还是感谢道:“多谢。”便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不算俊俏,亮晶晶的眼眸到颇有点灵气,虽然干的是粗活,可一张笑脸如同温玉,晃眼一看,竟有几分书卷儒雅气。
而后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笑道:“剑在。”
这一刻的自信和豪情,多少让这位少年生出了些许羡慕。
黎阳不再言语,道了声祝好运,便转身收拾屋子,今日还没开张,掌柜回来估计要骂他消极怠工。
见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几人便绝了停留之心,问清界山方位后,扬长而去。
午时,掌柜回来了,领着两条大青鱼,就这么往地上一扔,黎阳屁颠颠的过来做舔狗状:“先生,刚才来了几个要胡桃酒的人,还骑着大马呢。”
掌柜是个中年落魄书生,早年也进京赶考,始终不得志,便回到此地开了一家胡桃夹酒馆,因他早年走南闯北,见识非凡,时常在酒馆免费说书,把人间说得荡气回肠,导致北镇好些少年因听了他的书,而背剑闯荡天下。
掌柜大名姓刘,名知夏,他喝了口酒,问道:“那些人呢?”
“我让他们去界山找樵夫了。”
“你是不知道界山可能有妖怪?”掌柜斜眼看他。
界山作为大夏立国时与蛮族决战的古战场,蛮兽横行,戾气冲天,据说深处可能有妖,众所周知的禁地,怎可能有樵夫?那些人来历非凡,又如何看不出这点。
掌柜将从城里带回来的书扔给黎阳:“黎阳,这本书,记得读透了。”
黎阳如获至宝,将书捧在手里,给了中年落魄男人一个够义气的眼神,他没有远大的志向,不向往天下,不向往人间,唯独对书中的道理情有独钟,特别是有关于至圣先贤的,有书,便走了天下。
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的道理,黎阳还是懂的。
黎阳收拾好青鱼,寻思着晚上应该吃红烧青鱼,一时美滋滋的,他在这里打工,没有工钱,掌柜从来不克扣他,至少饭能吃饱,过年过节还买新衣服,偶尔还单独给他说故事听,说天下境的侯爷,怎么独战蛮族两大镇国级祭祀,说大夏立国一千年,国泰民安之下又将国之不宁,他从来不问掌柜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每当夜深人静时,黎阳能看到掌柜在店里喝酒,这个落魄不得志的穷酸书生,一杯接着一杯,还拉着他一块儿喝,如果不喝,就拍他脑袋嚷着小孩子就要多喝酒,不喝酒怎么去看天下。
强权之下,不得不喝,可我就想在酒馆待着,陪着先生左右呢。
夜暮初上,在黎阳打算关门之时,门外,径直冲来一匹白马,黎阳吓了一跳,瞪眼一看,呵,竟是白天那伙神仙一样之人的坐骑,令他惊异的是,马上无人,且马的鼻孔冒血,像是受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