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的灯光很亮,足以照明四周河域的水波,阿不思垂头看着,很久很久。
他刚把妹妹送回房间,才找到这个幽静的角落,人群的谈笑声仿佛裹着毛毯,被他隔在脑后,只剩下一些细碎余音。
在埃及,冬日同样寒冷。
阿不思吸了口凉气,闭上眼,温暖和湿意覆盖上干涩的瞳仁,泪液滑过卷翘的睫毛簇后垂直落下,一滴、一滴、一滴……阿不思又睁开眼,他看见泪珠被黑夜吞没,掉进尼罗河,落不出任何涟漪。
阿不思想起在霍格沃兹的时光,他那时不理解,为什么每位小巫师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去酒馆体验买醉的滋味。而现在他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才知道原来放纵理智游离的感觉是这么轻快。
酒精逐渐麻痹大脑的过程里,他总能在恍惚时听见母亲的训斥声,责骂阿不福思又调皮捣蛋了。
而后父亲就会说……
“小孩就要活泼好动才好呢。”阿不思喃喃道,热泪滚落而下,“精气神……”
小孩就要活泼好动才好呢!精气神多棒啊!
他记得父亲每回总是说的中气十足,不论母亲嗔怪他多少回,他也只用爽朗的大笑来回应。
最终总是由母亲妥协,而后她会笑着说:算了算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整整齐齐的就好了。
15岁情窦初开时,阿不思曾为同年拉文克劳的男级长动心过,对方也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高大俊朗,翩翩有礼。那时,他还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爱慕男人,所以就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直藏到圣诞假期时,他将父母叫来自己的卧室,义正严词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他到现在仍然记得母亲对他说的:阿不思,我们真为你骄傲。要知道,爱是多么珍贵的宝物,妈妈好高兴你在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它。
我们都是男孩,也可以爱吗?他那时这样问,父亲在下一瞬握住了他的手,阿不思很少见他这么严肃认真。
他说:我的好孩子,你可以爱任何你想爱的,哪怕是一张桌子,哪怕是一双羊毛袜。
那天他们单独与阿不思聊到深夜。睡前,母亲又告诉他,爱很美好,但也总伤人心,不过没关系,父母永远会在他身后,给他无条件的爱。
荷鲁斯之眼能带回他的父母吗?
他们还在的时候,阿不思记得自己很幸福。
盖勒特眺望人群,没有阿不思的踪影。他正焦急,而伊莎贝拉仍然滔滔不绝,他耐心耗尽,沉着脸色将手探进西装内的魔杖……万幸,公爵夫人在此时出现。
伊莎贝拉一边恋恋不舍地询问联系他的方式,一边为母亲的催促烦躁不已,母女争执间,盖勒特趁机走远,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次见到阿不思时,他只身一人在角落,仰望着夜空,手指来回摩挲高脚酒杯的底座。
“阿利呢?”盖勒特上前,与他并肩坐下,递过一个空杯,“给我也倒一杯。”
“她回去睡觉了。”
“真稀奇,我们的天才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盖勒特扶着脸看他,“在想什么呢?”
接下来回应他的是沉默。
“给我倒一杯嘛,阿尔?”
阿不思没有回应,默默将自己的酒杯推给他:“喝吧。”
“谢谢……”盖勒特难掩惊讶,他愣愣地接过酒杯,又侧首看了眼阿不思的表情。
他消气了?盖勒特心中暗喜。
下一秒,阿不思站起来,他闭着眼撑扶着桌边,直到颅内的眩晕感慢慢消散,站立的脚步也稳住后才迈开步子往回走。
“回去了?”盖勒特也站起来,而眼前人已经恢复了昨日的冷漠,任由他怎么问也不肯回话。
盖勒特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妄言,默默跟上。
走到房门前,阿不思突然回头瞪他,双肩起伏,呼吸急促,带着怒意的视线缓缓移至他的衣领……阿不思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往自己这处拉扯。
几步踉跄后,盖勒特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眼前的、放大的、阿不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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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了我多少?又有几句话是真的?”再次回过头来时,阿不思的脸颊上已然挂满泪痕,他哽咽着说:“半年了,盖勒特,我们又相处了半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逃走?我不是伊莎贝拉,我太了解你了,盖勒特。”
盖勒特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撒谎做戏时就会笑,就会眯起眼睛,你对我说的情话和你应付伊莎贝拉时一样……你总有那么多花言巧语……盖勒特,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别再装作有多么关心我了,好不好?”阿不思哭红了脸,他拉过被褥盖住身体,撇过眼不看盖勒特,“今天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你走吧。”
沉默持续了不算久,盖勒特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靠近阿不思,隔着被子紧紧拥住对方,“我那天真的太害怕了,阿不思……对不起。”
“阿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打中了阿利安娜,但我发誓我没想过要伤害她……”
怀里的人逐渐停止抽噎,恢复平静,这让盖勒特更加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