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一躺一坐,苍耳却睡不着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躺床上?这么想着……苍耳微微红了脸,感觉自己还不如晕着别醒。
月光从窗口洒入,云照伸手扇灭了油灯。
苍耳刚要有点紧张起来的意思,便听见曲声响起。
云照坐在凳子上,背靠着桌子,微仰着身子,两条腿架在一条矮板凳上,手上拿着一片竹叶正吹着曲子。
他这副模样,布衣简衫,头发用发带全部高高束起,一改往日清净明澈的世外仙人形象,有点像逍遥落拓的自在侠士。但无论怎么变,云照总有一种清俊悠远,异域深邃,又形容不出来的吸引人。
后来很久以后,苍耳才听说,这种吸引她的气质,叫禁欲气。大抵越是这样不染红尘的禁欲感,越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拉到红尘中。
薄薄的竹叶被他吹得婉转清脆,与什么乐器都不同,与以往的曲子也都不一样,像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吹法,但意义还是在于归宁。
不是清净于寂的安宁,而是心有明月的归处。
月色流泻许久,云照放下竹叶,转头就见床上的人已经入眠。
大概这也是一种特别。也只有像苍耳这样心脉有损,神智难宁,需要愈疗的人,才会容易被他的梵音安魂直接引领入睡。
次日一早,苍耳是被憋醒的。
昨天喝了太多汤汤水水,昨晚那婶子不在,她也就没好方便。醒来后已经有这么久,身体恢复了正常新陈代谢,这会一大早就不行了。
“醒了?”
云照在桌边休息的,察觉她醒了,就过来看了眼。
见她表情有些怪异,又问:“怎么?”
苍耳斟酌再三,终于问道:“我之前晕着的时候,有没有方便过?”
云照默了默,从床底下拿出了个木制的小盆。
苍耳:……!
可能是这几日晕睡得好,又有乐曲疏通经络和愈疗心脉,这会儿她已经能稍微自己动动,略抬抬手,不那么瘫软如泥了。
“那个……我自己能动动了,要不……”
还不等她说完,云照见她能抬手了,就把小盆放在床沿,说了句“好了叫我”就转身出去了。
苍耳先静了静,接受了一下现状,然后咬牙切齿的摸到床头她的袋子,翻了些驱虫的膏药出来。
半晌,等里面出声,云照进去时,那小盆里竟散发出一阵花草的清香……
醒来第三天,苍耳可以站在地上了。
只是腿上的肌肉还是发软,站久了就会酸疼颤抖。但她不能等了,表示一定要洗澡,坐着洗,慢慢洗,她可以的。
云照送了水来也就出去了。苍耳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捯饬了一番,又换上婶子送来的干净衣服,神清气爽得像重生了一般。
等云照回来时,苍耳坐在小院子里,前面三步放着一个窄口小壶,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投石子。力道明显不足,但准头是极好,一个石子都没掉出壶外。
“能动力了?”云照走了过去,见她终于能出门,虽然只在院子里坐着,但已是显得明朗多了。
“那可不,再躺下去要长蘑菇了。”苍耳说道。
苍耳对他招手,云照便也走到檐下的木头缘廊上坐着。苍耳伸出手去拿了他的手腕,云照没说什么,由她给诊了诊脉。
“啧……你这一直养不好也不成,回去我给你找点药,近日都不要吹曲了。”苍耳说道。
云照从善如流:“好。”
结果过了一会,苍耳便见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洛南上前,只将一架古琴放在了云照身旁便走了。
苍耳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云照道:“今晚刚到。”
说着,他已经拿起古琴,开始弹了起来。
苍耳看着古琴:“不是说近日不要动内力了吗?”
云照道:“不是说近日只是不要吹曲吗。”
苍耳反应了过来,伸手想按他的琴,云照却道:“已经开始了,你不听完吗?用琴比吹竹叶轻松多了。”
听他这流水般地曲音,行云般的手法,看起来轻松写意,的确是比那简单的竹叶片更自如得多。
这一犹豫,曲子已经开始了效果,苍耳也就道:“那明天开始吧,不要动内力了。”
她看着天上挂的明月,八月初九了,还有几日就是中秋。
她便说道:“回去我再找些夜明珠,挂在你家银杏树上,到中秋时就把它当花灯树,肯定很不错!”
不知何时,苍耳眯着眼睛开始点头,睡意来得很沉。
直到她靠在了云照的肩膀上,琴音停下,夜色中屋檐下的两盏灯笼宁静祥和。
第二日何一潇带着人来接应了,看着终于找到了这里的圣子,以及不知何时来了华都的赤冰,苍耳一时竟有点不想回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