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生着一棵水榕树,半幅树根尽落入潭中不知扎根何处,另半幅牢牢长在山壁上伸出迎展的枝桠。
此画面中,一节树枝上半倚着一位少女,紫色轻纱罩在白衫外,双腿垂在枝外,手上扶着一把极小型的箜篌,另一只手指拨弦,灵音流转,飘渺若仙。
不知她已在这弹奏多久,榕树上亦停了许多发光的小虫,似是被乐音吸引;又似因担忧山林暗夜,会有人因缺少光亮而害怕。
赵如意依然戴着面纱,眼帘微垂,永夜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她是否正自我陶醉在此情此景。
他暂时没有出声打扰,只看了看如意沾满泥的鞋子和裙摆,身上衣服也满是被树枝划破的痕迹,头发也凌乱,看起来还遗失了装扮的钗环。
再看到那袖口破碎的不成样子,永夜皱眉,看到她紫色外纱内配套的白衫缺了半边衣襟,因为里衣也是白色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那半幅衣襟正绑在她的手上,这意思是受了伤?
曲调已终,如意只偶尔拨动几下,随意的玩弦,延续着这幅意境美景。
永夜在此时往前走了两步,走出树影。小王上依旧没发现他,永夜想了想,又走了两步,并加重了脚步声,踩断几根落在地面的树枝。
突然出现的异声惊动了树上的身影。
“啊”的一声轻呼,也惊动了这幅星光画卷。
闪光的小虫们躁动的准备离开,榕树上忽然惊出大片飞舞的亮点,是方才以榕树落脚的小飞虫群。
亮点呼啸乱撞间,又惊得如意手一松,箜篌掉落,她赶忙伸手想抓,却带着自己直愣愣就跌下树去。
永夜接到她时,便是刚好双手托着她的腋下。一如他曾抱过她,抱小孩的那种。
箜篌在他膝盖上接着,随着他放她落地,膝盖一颠,一手便接过小箜篌递还给她。
这姿态行云流水,如意抬眸,无数小飞虫带着荧光盘旋散去远方。
如意看到他清俊的面容上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里散逸出柔光,正专注的注视着自己,身后萤火点缀,映照着他的容颜轮廓有致,身量修长,这光景真真是美不胜收。
永夜微低着头,看到如意的面纱都被勾得抽丝,挂在琼鼻上有点松垮,倒是还算聪明没有取下面纱伤着脸。
而她的眼睛被荧火点缀的闪亮,就如方才清澈的潭水汪着荧光点点,也如此时夜空星河般闪耀醉人。
两人不由得一时无声。
永夜默了默,看向如意的手问道:“受伤了?”
如意反应过来,连忙缩了缩手:“小事,小事。”
“我看看?”
说着,永夜伸手要解那凌乱的充当绷带的布条。
如意连忙摆手:“不用了,不小心刮到的,这么小的伤口你现在看可能都长好了。”
永夜抬眼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拉过她手来,解开乱绑的布条,小心避开不碰到布条最底层的血迹,便看清了如意手心上那一道划口。
伤口其实不浅,且斜斜割了有一寸半,永夜估计是她昨晚上山时被锋利的树叶割伤,只是经过包扎现在将将止了血。
但还不等永夜重新处置伤口,如意就快速抽出了手,摸出了个瓶子随意倒了倒药粉,又用布条裹了起来。
“你不要碰到,唔……我带了金创药,我可是神医,放心吧疤都不会留。”
手中一空,永夜没有说什么,只放下了手。
等如意弄好了,再抬头发现永夜的表情有些严肃,方才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早就消失无踪。
“王上,你如今是灵族的君王,也是医毒一脉唯一的继承人,应当懂得事情轻重大小。”
说着,永夜看见如意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恹恹了起来。
他接着说道:“不论你是出来采药还是游玩,带上侍从护卫并不影响你的行动,他们可以远远的跟着,可你受了伤,一天未归,你整个寝殿的侍从都会因此受到惩罚。你可知今天出动三个营的人来找你,圣地被翻过来了不说,这深山老林也要翻过来了……”
永夜的声音清凌好听,语气却严肃冷凝,如意更蔫了,低着头边听边用一只脚尖拨了拨碎小的石头。
预想中的说教嘎然而止。如意疑惑的看抬头他,却恰好捕捉到了抹一闪而逝的异样表情。
永夜再次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默默的掏出信号筒放了两弹,蓝色烟火表示人找到了没事,黄色表示回集合地。
他这是……忘记发通知了?
如意好像懂了,绷不住笑出了一声,又连忙忍住,为了维护祭司大人的面子憋的很辛苦,但偷偷看他的眼神里淬满晶莹的笑意。
永夜发现,她的眼睛很神奇,好像无论是星光月光还是萤火之光,都能塞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