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却是愈发沉重。
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尤其是看着父亲那道苍老佝偻的背影,以及两鬓染霜的斑白。
总说别人老了。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转眼都已经年逾古稀了。
和他同龄的那些老家伙,早就退隐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受着天伦之乐。
而他,还在为了当年那桩血海深处四处奔波。
甚至为了将过去的二十年追回来。
每天修行到大半夜,方才迟迟睡去。
要是自己……早点看懂,多花费些时间用在修行上,也不至于让他都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了宁家苦苦操劳吧。
而且。
他也隐隐猜出来一些父亲的心思。
又是让他前往苍南,担负起打探海东香堂的任务,此刻又是带他前去拜见宁家的老祖宗。
大概率是准备在大仇得报后。
便全身而退。
将宁家交到自己手里。
只是,和方家那种为了夺嫡,而互相残杀的情形截然不同,想通这一点的宁长庭,并无丝毫惊喜,眼底深处反而更加复杂。
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总觉着,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没到能够独自一人,支撑起偌大一个家族的程度。
只是……
父亲老了。
他必须站出来,承担起来这份责任。
想到这,方长庭眼神渐渐从复杂变得坚决。
就在他思索间。
借着四周忽暗的光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不同的轮廓出现在了夜色中。
恍然是一座林间小屋。
嘎吱——
似乎知道有人过来。
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然后,一道昏黄的光从门内照出来,微微驱散外面的黑暗,将小屋照的更为清晰些,门口处的身影也渐渐明朗。
那是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老人。
手里杵着一根拐杖。
看不太清长相,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深邃、冷静,就如一道影子,让人莫名心安。
看到他的一刹那。
陈望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只觉得那个老头非同一般,明明暮气沉沉,却偏偏又有一丝锋锐的生气。
就像……枯死的老树上重新长出一片绿叶。
“七叔!”
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打量时。
身旁领路的宁河图,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大步往前,将那个老头从门口搀扶着走出。
“想必这位就是陈先生了吧。”
“老朽宁辕。”
等两人站定,陈望也走了过来。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见过宁老前辈,不敢当陈先生,叫我阿望就好。”
陈望拱了拱手,摇头淡然道。
这位看面相,少说九十好几,比自己大出了整整七八轮。
在他跟前哪敢用乱来。
“老夫已经听河图说过几次,知道宁家有今日,全拜您所赐,为何当不起陈先生?”
“我也就是痴长几十岁,否则……都要学河图这般,跟在陈先生身边做事了。”
宁辕虽然年近百岁。
但一点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
甚至面对一个足可做自己曾孙的年轻人,神色间充满了敬意。
他很清楚。
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来历。
药王谷传人。
那可是天底下医道中人的圣地。
他年轻时醉心医术,不止一次起过前往药王谷拜师学徒的念头。
只不过……
他年轻时,宁家式微,历经起伏。
后来几个兄弟同心协力,一路披荆斩棘,才好不容易在中海站稳脚跟。
等他再有点心思。
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兄弟们纷纷成家立业,他性格怯弱,不敢违背家主的命令。
但又对修行武道实在没有半点兴趣,只能主动请缨,负责医术传承。
自此,他便退出了宁家明面。
转而一心研究医术。
不得不说,宁辕在医术上的天赋确实非同一般人能够比拟。
三十多年的闭关苦修,让他在医道上的造诣成就,远超宁家任何一代人。
外人只以为宁河图医术通天。
但真正无敌的是他。
只不过宁辕,对这些江湖虚名并不在意。
此生唯一的目标,不过是在医术上勇猛精进,更上一层楼。
可惜……
那一年里。
他被家中晚辈,强行从闭关中叫醒。
等他走出后院。
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几个弟兄,尽数死去。
侄儿宁河图也被折断经脉,一身修为尽数毁去,差点道心崩灭,重伤濒死。
那一天,他心如死灰,老了十岁不止。
宁家在中海数十年的经营,向来与人为善,就算是生意场上,也尽量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