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的冬天下起一场雨。
根据天气预报来看,粤省北部甚至有下雪的地区,寒潮带来的第一波冲击效果已经昭然若现。
下午六点,裴欢才离开办公室。
Des的常规下班时间是五点,同事们到点就接二连三回家规避寒潮,不知不觉只剩裴欢一个人。
她站在公司大楼下踌躇不前,今天出门时满脑子都是设计图纸,竟然忘了看天气预报。
雨是四点过的时候就开始下的,裴欢一开始毫不在意,冬天的雨能下多久?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雨越下越大,到现在甚至有排山倒海的趋势。
深城的排水系统一直被人诟病,尤其是Des所处的这个片区更是糟糕透顶,年年翻修年年都出问题。
雨水已经将整个街道淹没二十公分有余,所有的灰尘和杂质全部被冲刷搅合进积水之中,看得裴欢一阵恶心。
想打的回家,也需要走过至少三十米宽的小广场才能到马路边。
裴欢不愿意,她有重度洁癖,要让她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淌过这么肮脏的雨水去打车,不如就让她在公司过夜。
越这么想裴欢的心态就越是自暴自弃,她下楼时拿了一个单薄脆弱的透明文件夹,或许带着能挡雨的侥幸心理,但在这场肆虐的倾盆大雨里根本无济于事。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出来。”
惜字如金,恍如寒冰,裴欢一下子就知道是谁。
没想到在这么糟糕的天气状态下,带着这么糟糕的心情,也能遇到这么糟糕的宋辞。
怎么今天他就偏偏来了Des呢?
宋辞不论春夏秋冬,大多数时间都是西装革履,今日却一反寻常模样换上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配上一条修身的浅蓝色牛仔裤。
不得不说,宋辞一直是个很有少年气的人。
所谓少年气与年龄无关,与三观无关,和五官有关。
宋辞的眉眼忧郁深刻得让人痴心陶醉,但裴欢私心认为他脸上最绝的五官是鼻子——
这样高挺的眉骨山根和鼻梁,甚至优越过欧洲人,再配合江南水墨般冷淡清隽的君子风骨相,叫人不敢忘。
思绪在越飘越远,宋辞都走进她跟前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现在才下班?”
宋辞看着远方堆积如山的乌云,眼尾余光偷偷扫过裴欢略显单薄的一身,在这样的风雨摧残里,不走出十米远,她明天一定会病倒。
裴欢疏离简短地答他:“加班了。”
宋辞又问:“你现在还没车?”
裴欢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地下停车场,我送你。
宋辞想起江迟说过的话,把这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中。
关心则乱。
宋辞低头,发觉自己手中的一把透明雨伞,二话不说递朝裴欢:“拿着吧,我有车。”
裴欢看着屋外浑浊泥泞的道路,又看着那把透明的伞,宣扬着宋辞此人极简主义的性冷淡风格。
她不肯接。
一阵寒风夹带雨珠吹进屋里,裴欢冷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拉过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紧。
像一朵在风雨飘摇的俗世里,迎面接受摧残的纯白山茶。
宋辞不知怎的,想起四年前民政局门口——那时她也是固执地、衣衫单薄地淋着雨。
“这伞没有毒。”宋辞无奈一笑,强势地把伞塞进她手中,“我有事,先走了。”
裴欢拿着他的伞,好像拿了个烫手的山芋。
“裴姐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齐盛名的声音如天降救星般传来,大楼里的二人抬眼一看,隔着无数雨帘,齐盛名的车停在马路边上。
“你的伞还给你。”
裴欢又把伞塞回宋辞手中,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掌心虎口,温温热热。
宋辞没再强求,眼见上次在君逸酒店看到的那个毛头小子,丝毫不畏惧这场暴风雨,从车上下来,一气呵成,踩着水出现在裴欢眼前。
裴欢一改疏离冷漠的态度,对眼前人笑语盈盈:“小齐,你怎么会来接我啊?”
齐盛名完全无视了宋辞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活人,满眼只有楚楚动人的裴欢:“裴爷爷和我爸聊天说,你今天出门没带伞,被我听到了。正好我下课,我就开车来接你。”
裴欢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额前碎发上的水珠:“这样啊,走吧。”
就像上次齐盛名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拂去鬓边树叶。
宋辞看得百感交集。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裴欢又不动了。
齐盛名才把伞撑好,十分不解:“裴姐姐,走啊。”
裴欢指了指自己的双脚。
原来是这样。
齐盛名心领神会,没等裴欢注意就伸手,一把将她公主抱起:“这样不就OK了?裴姐姐,这下你来打伞啊。”
裴欢也没想到齐盛名竟然就这么抱着她往外走,伞柄已经递到她手上,她用力抓住:“好。”
宋辞直接转身走向地下停车场。
CBD,一家米其林餐厅。
秦悦冒着大雨翩然赴宴,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