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次南下鹏城市的调研之行,与胡副主任的分管工作,业务上并无明显关联。
但他身为改革委机关的领导,开口提出加入调研组,同行指导,即便不符合惯例,稍稍有些越权,大家也无可指摘。
自从李司长入主改革委的资产司以来,胡副主任就产生了极强的危机感。
原本没有李司长之前,胡副主任与赵副主任的暗中争斗,已经分了高下。
赵副主任虽然在改革委领导班子中,排序第三,稍稍落后排序第二的胡副主任一个身位。
但赵副主任没有迎来李司长这位战友之前,已经成功分管了,重要性位于机关各司局之首的资产司,竞争格局上稳稳压过了胡副主任一头。
胡副主任也是能忍善忍之人,那时还可以在心里默默地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现状。
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组织上不断做着年轻化的换血动作,也是为了生命力的延续,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但在李司长担任资产司司长之后,胡副主任心中暗藏的妒忌和猜疑,再也无法压抑得住了。
胡副主任作为斗争失意的一方,作为一个老人,面对更年轻的李司长,而且距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心中醋意大发。
凭借久居帝都高位,积累的人脉关系,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胡副主任又确认了李司长和赵副主任之间的关系。
那更是给原本就妒火中烧的肺腑中,添了一把柴火。
说不好是李司长借了赵副主任的力,还是反过来,赵副主任沾了李司长背后阵营的光。
反正胡副主任现在坚信了,他是败给了双方的某种阴谋,组织亏待了他。李司长的上位和在国家能源工作领导小组的未来前途,都是对他的羞辱。
渐渐地,双眼嗜血,不见其他。受到组织多年的教育,也都被抛到脑后,心中只剩复仇。
在调研结束前,这场调研工作总结会上,胡副主任使出了蓄谋已久的杀招。
但没想到会议纪要注定会上报中枢的这场会议,又被别人占了主角,唱了好戏。
胡副主任一阵咳嗽之后,直接将再无掩饰的凶恶目光,投向了李司长。
为何李司长从调研组刚刚出行时,就明显地在压抑阴郁的情绪,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薛明又要成为拖他下水之人时,还如此能忍,还没有丢车保帅。
其实李司长确实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会场上一时难以组织起反击的言语,才会显得稳坐主席台,默默不语。
在经济发展的问题上,地方之间差异本来就不小。地方保护主义也是人性使然,虽说先富带后富,但谁都争当先富,恐为后富。
身处中枢,施政者总是以一碗水端平为行动的金科玉律,肯定是如刻舟求剑、缘木求鱼一般的愚蠢。
但中枢政策与地方声音之间,发生冲突时,又需要领导者通过各种手段维护好大局。
李司长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对方的出招,指向了这里呢?
事情就得向前回溯到,调研组众人来到鹏城市后的,分组调研工作的时候。
那时薛明身为此次调研之行的组织者,有责任为各个小分队服务,也不断串场于各组。
调研工作总共也就短短四五天,当薛明发现,作为产业外流的案例代表,BYD和深南时代被落纸于卷宗时,就算立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李司长,也是天时已失。
再加上身处鹏城,这个产业外流的受害方,薛明与李司长一方又失去了地利与人和。
胡副主任善使阴谋之余,杀招却属阳谋,因此也不特意遮掩防范着薛明。
这个足以让李司长和赵副主任,在这种被动局面下,也无法妥善处理的问题,薛明能有如此精妙的反杀手段,其实偶然中也有着某种程度的必然。
在薛明后世的记忆中,BYD和深南时代两家企业,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国产品牌造车时代,可谓独领风骚。
薛明孜孜不倦的寻觅,不仅仅是为了两家企业已经掌握的新能源电池技术,更是为了以造车为代表的工业消费品,能够提前面世。
与两家企业建立起合作关系后,薛明担任了一段时间的首席咨询官角色,它也有着一个洋气的名字,CXO。
为两家企业指明了后面的业务探索思路之后,以BYD为主,以深南时代为辅,两家企业同心协力地向着自主造车,造现代电动汽车这个目标,发起集团冲锋。
鹏城市不愧为工业供应链最全的城市,任何一个工业产品,一旦数字模具设计完成,后续形成组装和制造的流水线,最长不过半年。
所以在李司长从帝都登上火车时的面带阴郁神色,到最后一场调研工作总结会议时的稳坐钓鱼台,这中间薛明在商业上的布局,偶然又必然地击破了对方刺过来的阳谋之剑。
原来调研组出行时,李司长的面带阴郁,也并不如同胡副主任所想,是对薛明安排调度的不满,而只是得知了此行并不简单,或有阴谋诡计在前的自然反应罢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当调研组的众人返回帝都后,将那份明明斗争一触即发,却又转化为累累硕果的厚厚一叠会议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