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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榕城(六)(1 / 2)

在鬼气黑暗浓稠的室内,鬼婴峻冷岩峰的五官被暗影滑腻扫荡而下,尤如天生的暗黑皮肤。

他在修真界时,时常会被周围人觉得孤僻、冷漠、阴沉,总归难以靠近,而在酆都他又时常被鬼修认为刻板、教化又严肃,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存在,无论处到哪个环境中,都无法很好的适应融合进去,他在哪里都是格格不入。

一开始鬼婴不懂,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活得体面而有尊严,可为什么他永远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异类。

直到后来,君主告诉过他一句话。

在虚伪人的眼里,你是阳光底下无法被驱散的黑暗,在恶毒之人眼里,你则是黑暗之中那束不屈的光,你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并非是你的错,而是每一个做自己的人、不迎合外在声音的人,他都将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鬼婴曾恐慌过,也羞耻承认自己始终是一个异类。

当时,君主或许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问他:异类,便不好吗?

他答不出来。

他只知道,不被人接受、认同与正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鬼婴,你现在还太年轻,也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你还无法理解做自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某一天你理解了……

说到这里,君主却没有再说了,而是空下一段让他自己领悟、意味深长的留白。

以前的鬼婴的确无法理解君主的话,一个人要在大环境之中去坚持真我、逆流而行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能够体会了。

因为无论是之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一个因受蒙蔽认错主子、却被扭曲心意去完成任务,一个看清楚了一切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地继续伪装,那两人都不是真正的他自己。

他曾经觉得当一个异类,就像是想做一件事情却被全世界阻拦,但现在他更觉得忤逆本性、去应和世界,就像是一种慢性自杀,他最后或许会彻底失去自我。

他现在可以将君主后面的那一段话补齐了。

鬼婴,你现在还太年轻,也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你还无法理解做自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某一天你理解了,你会感激曾经那个让你坚持自我的自己。

鬼婴的心口好像一下挖掉了曾经放置的东西,又被填补进了大量新的东西,这种置换虽然不是痛彻心扉,但却也是慢刀子在磨。

若换种更文艺一点的说法,这就是人生必然需要经历的成长。

一个的成熟与否,有时候与年龄有关、亦无关,它的改变或许就是某一个瞬间的感悟。

鬼婴以前的沉默寡言,更多的是一种对外界的抗拒与漠然,但现在的他心底隐藏了太多的事情,他或许依旧是那个言语寡淡的他,但以后开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有了用意。

“功力大增。”

穆君师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她一双冷泽似毒蝎蛇类的眸子微眯弯起,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在顾夜堇那一双无害的天盲的眼里,她似乎摒弃了一切的伪装与掩饰,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真实的自我表现出来。

“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来看一出好戏了。”

布局了这么久,棋盘上的棋子都已经如期到位,还有什么理由让她不为此欢愉又畅快的期待一下呢。

鬼婴跟了穆君师七年,这七年来她一直在不断地影响暗示着他,因此他一直知道她做这一切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

他其实不懂的是,她为什么非得迷惑他,将他拉下她的阵营,甚至不惜以虚假的身份来蒙骗他,只为将他牢牢地抓在手心之中。

鬼婴自问他并没有如此大的价值让她入眼,至少比起四城鬼王,无论是修为、权势、地位都不足以跟这些人相提并论。

甚至他如今在朔方鬼城的地位跟名声,都是全靠她一手扶持与打造。

所以,他想不通,他在她眼里的价值在哪里?

“君主,榕城、花城跟慈悲城的人最终会怎么样?”他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至少在穆君师听完这一句话之后,细微的表情凝结成了一种偏离了预期掌探的阴冷揣疑与试探。

“阻碍我们的存在,你说呢?”

听了这话,鬼婴这一次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怕被看出异样而选择避开她的视线,或者低下头来模糊神情,他表现得很坦然,没有任何躲避她此刻试探怀疑的意思。

他们都是属于黑暗生物,一个鬼修,一个半魔族,黑暗对于人类而言或许是一种天然劣势,但对他们而言却是熟悉的战场。

来自于鬼修长年不散的阴郁、暗黑与冷峻,让他那一双空洞的灰翳眸子聚蓄满了力量,在这片黑暗之中就像不详又晦暗的触角在延伸。

“阻碍者自然该尽数铲除,夜堇知道该怎么做了。”

静静地打量他半晌,直到确定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后,穆君师这才放下心来。

“别让我失望啊,顾夜堇,七年了,我们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我就绝对不会让我们前功尽弃,所以会是威胁或者可能成为威胁的,我一个都不会留,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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