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
穆君师一袭青娥软衣齐胸、外罩轻薄白纱,一副最莲柔媚的打扮,她不必在外人面前扮演另一个女子,眼下才是她最真实的状态。
她坐在一张宽敞的椅子上,手上把玩着一块切割分明的晶石,黛黑的眼眸却阴晴不定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穿了一件蓝白长衫,夏款式,衣带袍边绣着繁密银色暗纹,那清冽如碧水的纯澈料子,更衬其气质高雅。
“这副装扮倒跟他像了那么几分。”
她淡淡评语道。
花皆。
对,眼前这个男子正是花皆。
穆君师用了一种催熟的秘药,硬生生将年岁稚幼十六的花皆,短短几日成长为十八、九岁的青年模样。
花皆鹿型眼眸划过一丝喜色,他嗫嚅道:“那……那大小姐,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可惜,眼神却无其半分神韵!”
穆君师徒然站起,将手上的晶石朝空中一掷。
它停于房内,然后投映出一幕幕流转的画面,画面之中的那个人,正是穆君师一直让花皆极力模仿、却始终不及其一二的男子。
“花皆,他看我时从不会用这样谄媚的眼神,也不会这样卑微——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
穆君师眼神阴冷下去。
花皆吓得一哆嗦,顿时胸口传来一种像是被蚂蚁啃咬的刺痛。
但他知道这只是接下来痛苦深渊的前兆,他当即惊惧地跪在地上,向穆君师哀求道:“大小姐,我错了,我会努力学的,我会将这位公子的一举一动,都模仿得一模一样,求求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你看你啊,真像一条低贱的狗啊。”
穆君师垂下眼,扯动了下嘴角,笑得恶意。
“呃啊——”
痛意越来越剧烈,花皆慌乱无比,他紧攥着汗淋淋的拳头,心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息怒?
这时,画面中投映出的六绛浮生朝某个方向,出尘冷淡的一眼。
的确,那个叫六绛浮生的男子,不会像他一样……他当即爬起来,手上幻现一柄剑,指着穆君师道:“你找死?”
穆君师一怔,偏过脸看向他。
此时的他乌灵的眸子冷冽下来,高挺的鼻梁,唇瓣恰到好处地抿成一条浅淡的直线,天姿胜天仙,飘然出尘。
像极了当初在渡生道观崖底,他对她撕开了对外那一层假面,对她漠然冷视、威胁逼迫的冷酷模样。
当身上那股抽髓断骨痛意逐渐减轻,花皆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
这个穆君师就是一个求而不得的贱女人,哀求讨好全然无用,偏要对她不屑一顾冷淡绝情,她才会对他这个“六绛浮生”感到满意。
“师兄……”
她靠近他,痴迷又阴狠地盯着他。
那眼神叫花皆不由得心底发寒,但他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不崩。
花皆学着六绛浮生对她的冷淡,颦眉冷声:“别靠近我!”
但他越这样,穆君师就越对他热烈。
“抱我。”
她道。
按照留影石中六绛浮生的态度,他是不可能对穆君师有任何想法,花皆本欲拒绝,但一触及她那一双如同毒蛛网般危险的眸子,声音一下哑在了嗓子眼里了。
不能拒绝,否则她会杀了他。
她的眼神如斯吐露着蛇信。
他收回了剑,缓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但他无法克制身体本能的颤抖跟排斥。
他害怕她、也厌恶她,却又不得不依附听话于她。
他后悔了。
他不该招惹穆君师这个疯女人的。
可一切又太迟了。
“这一次就饶过你,但你最好尽快揣摩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成为他,替代他,听懂了吗?”
耳边软媚欢愉的声音让花皆毛骨悚然,同时也僵硬无比。
“……花皆知道。”
——
从穆君师那个阴森恐怖的院子里走出来后,花皆的背后早就是汗湿冰冷一片。
“你怎么会在穆府?”
这时一道清泠似溪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花皆猛地转过身,却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静谧如玉树站在偏暗的角落里。
那一刻,花皆几乎看傻了眼。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形容的女子,每一个人看到她的第一次,想必关注的都不会是她的五官外貌,而是那一身犹如流云一般不可琢磨、又飘逸旷远的矜贵气度。
她好像熟悉他,很自然又亲呢地问了一句。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是认识披着六绛浮生皮的花皆,还是认识真正的六绛浮生?
有那么片刻,花皆不想再披着别人的皮来伪装自己了,因为有时候,他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卑微的花皆了,他也不愿意再回头了。
哪怕后悔,哪怕每日都必须战战兢兢逼着自己假装扮演另一个人,他仍旧不愿意放弃这优渥的人上人生活。
“为什么不说话?”
或许是他的迟疑跟沉默让对方起了疑,她身上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