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师暴露在人前之后,她悠悠一眼扫去,幽长漆睫泛璇玑,由于此时傲鹤昂立站姿的缘故,她宽大的袖摆从腰间滑落而下,腹部的隆起弧度一下就袒露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无比清楚地看到了……证据。
“孩子……”
六绛浮生才吐出两个字就哽咽住了,某些一直压抑跟克制的情绪好像一下缺堤了一样,他一只手抚按在眼上,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了。
是他跟……顾君师的孩子?
他修长天鹅颈上至白皙下颌骨的魔纹一下便消淡了许多,雪中敷粉薄红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泪从面颊滑落而下来。
“阿一,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他双肩压抑地抖动着,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发哽呜咽着问她。
他很想将自己仅有的一丝尊严都不要了,他要告诉她,他不想和离。
他想问她,就算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她还是不肯要他吗?
他连父凭子贵都不行吗?
顾君师看他哭得那么难受都怔愣住了,就刚才他还一副病态到宁可负尽天下人的杀神模样,现在一下又一副娇得泣不成声,真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她没想到他会对这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之前她旁敲侧击问过他,她以为他并不喜欢孩子,也对他们之间的孩子不报以任何期待。
也本没想挑这么个混乱的时候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以前总暗地里叫他小娇夫,因为一来他年岁的确小于她,二来他这颗嫩草在她面前总归是被宠得娇纵了一些。
他总以为他某些小动作她不知情,实则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知道用哪一种承欢姿态能够叫她心软,可她若不顺势而依他,不动声色不作透露,他或许永远都猜不透她真正的喜好。
有些事情可以心软,却无法妥协。
她允许自己放纵对他投入,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很难,曾经她对一个人有过些许浅薄的好感,但她想……她对六绛浮生或许比起曾经那人那转瞬便抛诸脑后的浅薄好感,要深一些。
就在这一刻,这一瞬间,她确定了。
她眸色转深黯,终是平静地开口了:“是,我们有孩子了。”
六绛浮生得她一句肯定的回答之后,倏然放下手,一泓潭澈秋霜的眼眸红得像兔子,他本来就长得美人当斯清绝而绯丽,又纯又欲,这副强忍情绪委屈到了极致却无处诉说的幽恨眼神,叫顾君师接下来安排的狠话都有些不忍落说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六绛浮生这一世重生之后,顾君师待他就全然不一样了,人如果没有得到过,便不会害怕失去,他之前明明牢牢地记住她有一双无情到不染尘埃的漆黑眼眸,可后来……他却迷失了自我。
因为,她对他很好,就像弥补亏欠一样,她将欠他的温柔跟偏爱、宠宠全都还了他。
除了不爱他,她将一个妻子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给了他。
他失忆之后来到修真界,他是人人看重的天灵根,而她则是人人鄙夷的凡人,他当时心底对她恨意交织,的确享受着这种身份带来的落差。
可她却这天差地别的境遇没有半分抱怨。
她说过,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她就没有失诺过。
后来,他要闭关三年修炼,他没有给她做任何的安排跟庇佑,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外面,他其实知道依她当时的处境留在大衍派有多艰难,可他还是对她说了,要她等他。
他当时很害怕她不肯答应。
但最后,她却笑着对他说,好,我等你。
从那时候开始,他心底那一股疯狂扭曲的恨意好像被一潭温池给泡上了。
不知从哪里听说过,一个从不动情的人,一旦有一天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那就表示是他的灵魂认定了那一个人,哪怕就算失忆了,也会再次忠诚地爱上同一个人。
他自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杀死后,以为那颗曾经对她跳动的心也早就死掉了。
可后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忘了恨她,而是一面给自己洗脑说着非要让她爱上他,再狠狠报复,一边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在她的温柔乡内。
现在,她对他好像自他透露了自己重生一事,态度就彻底不一样了,她不再会将那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专注温和眼神放在他身上了,她跟他讲话变成了不温不冷,这一切都就像在表明……他已经跟别人并无什么不同。
就像,她的心早已变换了季节,而他还站在她许下诺言的那一天。
顾君师见他面上越来越淡的魔纹却是问题来了,他必须跟堕魔龙同化,这样才能叫它放松警惕,不至于狗急跳墙,也能让她彻底解决掉这条堕魔龙。
最后,她一下拍飞那些不忍落。
她看着六绛浮生,要让他看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
顾君师迎着他复杂而波动剧烈的眼眸,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械,淡淡道:“因为,我至始自终都没有打算留下它。”
说完,她便一震袖,举起一掌便作势拍向腹部位置。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