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她经历过的那么多世,其实顾君师的许多记忆都被刻意模糊了,她对于不太上心的事,脑子就会将其自动格式化,要不然这零零碎碎堆积起来上千年的事,可不要太多了。
至于魏郦这只小狐狸,虽说它当年一直跟只偷窥狂一样日日夜夜地跟着她,自以为是的暗恋实则就差不多顶上一个明恋求抚摸的牌牌了,可她还就从没有将它放在眼里过。
断了两尾的天狐,这一辈子都跟飞升无缘了,它既成不了仙也当不成纯正的天狐,最终沦落成为一只普通的狐妖,它不再特殊而天生骄傲。
对它的情形一清二楚的顾君师,也不过在心底冷漠地随意感慨一句,就像点评路边不经意瞥过一眼的奇草丽花,便将其抛之脑后。
直到那一次,恰好遇上她心情不好,她对来犯的杂碎出手狠了些,那一天连落下雨的颜色都是血红色。
它跟往常一样,孜孜不倦地跟在她的身后,落下的雨水将它一头比星月更亮靓的银白色发丝,湿漉漉又可怜地披散在身上,那愕然呆滞流泪的模样,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滚出,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别说顾君师变态,但那一双看着她恐惶又破灭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倒是令她一直记忆深刻。
因为太漂亮了。
有一种被欺负惨了却不懂得反抗的感觉。
也因为那是一双比人更谙人性的兽眸,她漠漠地想着,看啊,多么有趣啊,一只妖……竟修出了一个人多愁善感的心?
反倒这世上有多少人,硬生生将人性磨灭得干净,变成一个人面兽心之人。
就像她一样。
可她那时已经算不上人面兽心了,她这种该叫人面魔心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一世的魏郦还没有褪除兽性,受血脉反噬的缘故他性子多少有些不得郁志的乖戾,但就算这样,他这人的三观还是没有歪掉。
他虽说跟她提过,他是妖修,无论她是什么邪道歪派,他其实都无所谓,可他却一直在阻挠她接近六绛浮生,他一直在告诫她,六绛浮生成婚并有所爱之人的事实,他虽瞧不上“顾一”这个凡人,却依旧无形之中为“顾一”守护着她的婚姻。
“你其实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走了茬路的人,我帮过你,虽说是一场交易,可你却慢慢对我放下了戒心,你凡事都将我往好的方面想,你以为我为六绛浮生默默付出是因为喜欢他?”顾君师朝他摇了摇头,残忍又似觉得好笑他的天真想法一般。
“你不了解我,我所做的事情都只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喜不喜欢,从不是我做事考量的标准。”
又不小孩子玩过家家,她若真喜欢,以她这为达目的性子,估计也就只剩强取豪夺一种方式。
比如说,我瞧上你了,但我很忙,所以你自己想办法爱上我……之类的。
魏郦被她这渣言渣语的随意态度给震住了,他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君师好像看穿他此刻被冲击的心理:“你看,一旦你发现,我本性竟是一个残忍又无情之人后,无论我是哪一种身份其实你都不会愿意再接近我的。”
魏郦下意识反驳:“不——”
“别美化我,也别对我报以希望,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谁惹妨碍了我,我或许比魔族都做得更绝。”
顾君师没打算跟他继续争辨这个话题,她能耐着性子站在这儿跟他说这些,也不过是念着魏郦先前“锦鲤”送风送水过她几次,一次性将话给他讲明白,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说起她的心眼不知道比魏郦多多少,他纠结不懂的,她知道,他懵懂茫然的,她了解,可她偏偏没打算给他机会,在他对自己的心思跟想法都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直接就给他一刀断了。
不再多言一句,她转身背对他离去。
魏郦脚下沉重如铅,这一次,他好像跟那些人一样,再也没有力气去追她了。
他双臂无力地垂落,长长悠逸的流袖垂落地面,孤瘦华丽的身影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及耳如削的细碎发丝经风飘拂,他垂眸兀自怔立。
回想起跟她相识以来,他们之间明明就没有发生过一桩好事,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跟他撇清关系,眼下又跟他闹成这样,可他……该死的竟觉得不想就这样算了。
她有什么好的?她除了欺负他、骂他、剪他头发,现在还嫌弃他跟她不是一道的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魏郦将自己的脑子倒腾过来倒腾过去,也都想不出来。
可就有这么一个人,她好像真没什么好的,全身都是“焉坏”的,可就是让人没半办轻易割舍得下。
“认识这么久了,却吝啬得连一个名字都不肯透露……”
空荡寂静的回廊之中,折影交错,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雨滴噼啪敲打在窗面之上,只有轻微撞击流下道道湿漉又加深的酸涩痕迹。
——
白塔城内每一座白塔相嵌实,高低错落、起伏连绵,但都没有厚实的墙壁,没有门、没有窗,它的审美造型结构更像沉伏地海底的精美白壁无暇的龙宫,以华美的珊瑚跟玲珑镂空的白石组成,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