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家是久负盛名的世代贵族,这一代尤为昌盛,具体体现在即使家主在世的夫人多达六位、孩子多达十一人,每一位夫人及孩子也都具有独栋房子和专属佣人。
这座府邸足够奢侈浩大,以至于我每次去往母亲那里,都要穿过十分长的廊道。
幸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木篮,里面装着我方才精心挑选的花束。
刚一到门口,还未抬起手,里间的门便哗地一声被拉开了,仿佛里面的人早已恭候多时。
开门的是女仆里映。我仰起头,最小的哥哥津岛修治坐在一把陈旧的竹制摇椅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摇着,那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阴影笼罩着他消瘦的身体,他有一双冷淡而疏离的鸢色眼睛,藏在微卷的黑发下,目光扫过来时,仿佛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哥哥。”我向他行礼。
“是小澪呀。”下一秒,他便换上了一副兄长般得体的笑容,尾音黏糊糊的:“还是小孩子呢,明明晚宴上可以见面,现在也依然迫不及待得跑过来了。”
我顿了一下。
然后不合时宜地想,九岁的少年说这话总有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是小澪来了吗?”他身后的房间传来一记柔婉的女声,是母亲。
透过竹帘,里间有一众佣人簇拥着母亲,正在为她梳妆打扮。妆容华丽的贵妇听到了外室的传话,虽然不方便动身,但话语展露出了十分的雀跃欢欣:“修治昨天猜到你要来,特地为你挑选了几支发簪,真是很有哥哥的作风啊——修治,要不要带她去取一下?”
“哥哥一直很聪明。”我转头让幸子把花篮放到房间的桌子上,认真道谢:“谢谢哥哥,我也带了樱花过来哦。”
“诶?那就拜托修治帮我插在外面的花瓶里了。”母亲笑着说。
“交给我吧~母亲。”
修治依然是好好兄长的模样,他先是带着我走到精巧的梳妆台前,木桌上面有一个空出来的花瓶,纹路是繁复的花鸟图,一看造价便很昂贵。而修治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像丢玩物一样丢给了站在一边的里映。
…里映慌慌张张地接过,花瓶险些摔成碎片。
我对此见怪不怪,并没有吱声,修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镂空琉璃的妆奁盒,里映抱着花瓶,眼巴巴盯着我们的动静,提醒道:“修治少爷,钥匙在我这里。”
“不用那么麻烦哦,里映,首饰盒好像没有锁上呢~”他抚摸着黄铜锁,话音刚落,锁扣轻巧地展开。
妆奁盒里面放置着几支精致的鸟雀发簪,不得不说,这很符合女性主流的审美。
修治视线轻轻落下来,从容的、漫不经心的,像风一样笼罩着我,仿佛没有任何温度,他说:“小澪一定会喜欢的吧?”
当然不会喜欢。
他当然知道我不会喜欢。
但我只是拿起发簪,垂着眼温顺地道谢:“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是吗。”
“刚刚是在开玩笑呢,小澪。”修治从抽出另一个屉子,里面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妆奁盒,黄铜锁孔静静地对着我:“这个才是送给你的,拿回去再拆吧。”
我:“……”
好幼稚啊,修治。
我面不改色地说:“哥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修治不要老是欺负妹妹啊。”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
“但是,小澪的反应总是很有趣嘛。”修治的回话很像撒娇。
“没关系的,母亲。”我抱起妆奁盒,里奈已经将钥匙交给了幸子。我转过头,看着修治的眼睛说:“花篮里有我亲手做的茶饮,希望母亲能喜欢。”
…
事实上,我和津岛修治最初并非如此。最初的我们,不过因为母亲的缘故会多说几句客套话,只能算稍微熟悉一点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近亲。
比如说,比起“哥哥”,最开始的我更倾向于叫他“修治兄长”,比起“小澪”,最开始的他更频繁地叫我“妹妹”。
我们关系的巨变源于半年前的一个夜晚。
该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说觉醒了异能力的那两位兄长是家主钦定的继承人候选,那么在他们没有发生自己的才能之前,修治便是整个津岛家最受宠的孩子,他是家主最为骄傲的谈资。
他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而比这副容貌更突出的,则是他的聪慧和讨人喜欢的性格,他有着天生便能够牵引他人情绪的天赋。
即使在礼仪为本的津岛家,即使每一个行为都要附和父兄为尊的规则,父亲也夸过诸位兄长,如此坦荡地评价这位幼子:“修治最令我骄傲的孩子。”
最令我骄傲的孩子。
这句话成了兄长嫉妒的活靶子。
那是五月末的一天,兄长们打着玩捉迷藏的旗号,将修治诱哄到后院玩耍。
那一天下午,他们几人一同将修治关进了偏远的杂物房,全盘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将房门反锁上。并在此之后派人告诉母亲:修治是被父家主传唤故而可能彻夜不归。
他们打算一整个夜晚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