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快步走上前:“对不起,我来晚一步。”
他顿了顿,没有体验过人间的悲喜,白鹤只能苍白地安慰:“逝者已逝,还请节哀顺便。”
琴言的灵像是流光一样朝四周逸散,又像是琴言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这个世界。
白鹤终究只能硬下心来,他攥紧了手里的斩灵刀,说话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没能辨认出来这样毫无情感的语气竟然是自己说出来的:“作为地府执行者,我必须得告诉您,您的妻子的三魂七魄依然完整,还可以重入轮回,如果不出意外此生你们依然可以想见。但您的孩子的三魂七魄已经消散,我只能带她回无间地狱。”
白鹤蹲下身,以斩灵刀做支架,他跪坐在那位父亲面前:“……抱歉,职责所在。”
父亲的眼里失去了光彩,高挺的脊背微微佝偻着,他望着怀里的妻女,像是完全没听到白鹤的话一样,他神色呆滞地喃喃自语:“琯琯,琴言,你们看,这里是我们的家,谁都带不走你们,琴言,不哭了,不哭了,我们的小公主,我们一家会永远在一起的,谁都带不走你的,来,琴言,我们去分蛋糕……”
他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一步步爬跪着到了已经摊成一片的沾了血水的蛋糕面前,望着血淋淋的蛋糕,他露出苍白而餍足的笑,他抱紧怀里的人开始轻声哼唱,声音轻柔,像是怕惊醒了怀里的人:“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琴言,分蛋糕啦,不要扑在妈妈怀里了,过了八岁就是大女孩啦,你看,白鹤哥哥都在笑话你呢……蛋糕好吃吗……好好好,以后我们每天都买蛋糕好不好……琴言,只要你能醒一醒……”
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河面,激起了他心里的阵阵涟漪,他旋即像是从美梦中惊醒,唇角的笑渐渐收敛了,他的眼神从悠远处渐渐拉回,他瞳孔渐渐收缩,神色渐渐变得惊恐,他低了低头,看着怀里已经了无生气的妻女,终于像是明白了自己已经是个孤家寡人的处境,他托起琴言和琯琯的脸,双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望着妻子连死都是愤怒的表情,琴言死前嘴角却是淡淡的笑容。
她一直是这样,温柔的,体贴的,可爱的,她从来不会怨恨任何人。
父母亲的小棉袄,带着一点点小女孩特有的骄纵,应该是花园里最娇柔的花,却在最稚嫩的年纪被狠狠地碾碎。
血液倒流,冷得他浑身颤抖,他一下子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他双手垂落在身侧,抬头发出撕心裂肺地怒吼:“琯琯——!琴言——!你们醒醒啊!你们看看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死亡永恒的寂静。
白鹤微微凝神,再抬手掌心赫然是银白色的锁灵链,他喉咙一哽,失去了其他言语,只能喃喃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怜的父亲抬头,望着白鹤手里的锁灵链,跪在地上摇着头乞求:“白鹤大人,求求您,我和我的妻子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啊……”
“她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啊……”
“我……不能让您带走她……”
比生命还重要吗……
白鹤茫然地望着手里的锁灵链,目光有些涣散。
——白鹤,帮我守护好四界。
——维系灵的流转,就靠你了。
——哦?神明的使者,白鹤大人,你知道我的“孩子们”,他们都是在做什么吗?对人类下手,你愿意吗?一向投身于所谓的正义的的你,忽然归顺我们,却又不是为了永生而来,我又该如何相信你的忠诚呢?
——与你们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我只是实现答应过她的诺言。我的承诺,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神女,如果是你,看到现在的我,看到你送给我的我洁白的翅羽,如今却沾满了鲜血,看到我背弃了你的良善,甚至助纣为虐,一定会很厌恶我吧……
抱歉。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再也不能犯错了。
白鹤握紧了手里的锁灵链,表情很平静:“即使我不把她带入地府,续灵者的同党迟早也会对她下手,死者不能复活,我亦有自己的职责。”
“不,不,白鹤大人,他们不会的,他们没有办法。”父亲凄楚一笑,摊开了手,他望着自己的手背,骨节分明清晰,厚薄适中,坚韧而富有弹性。
自己从未发现,自己的身体,原来也是个做傀的绝佳的材料。
他缓缓开口:“身为傀家传人,即使再不肖,自然也是听说过一些巫蛊之术的。”
白鹤静静地看着他。
父亲抬眼看着他,蕴满了悲伤的眼眸忽然宽释,变得平静了下来:“白鹤大人,我愿意用自己全部的灵为琴言聚灵,用我自己的骨,为她做一具傀身。”
“失去了全部的灵,您会灰飞烟灭的,但此生您还有机会与您的妻子见面,不是吗?何必放弃明确的重逢之日,而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呢?”白鹤不解。
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白鹤大人,人的相遇,都是讲究时机的,即使我与琯琯再相见又能怎样呢,那时我已经垂垂老矣,她还是稚嫩少女,我也顶多也不过走到她面前说一句‘小姑娘,你好啊’,但那时她会惊恐地逃开